平安大街
如小苒,夏玉琼,李廷三人出了酒馆,便径直回到卖灯笼的小摊取木雕娃娃。
小摊老妇见到三人,笑迎道:“三位回来得正好,娃娃都雕好了。”
说着忙伸手去取最右边两只,忽而眸色一愣,“咦?方才放在这里的两只娃娃,怎么就剩一只了?”
老妇递出一只给夏玉琼,回眸问向老汉,“老头子,你看到这位带猫儿面具小姑娘的娃娃了没有?”
老汉抬眸,“刚才卖了几只木娃娃,难不成是被卖了?”
老妇:“没有呀!卖的那几只我特意瞧了,都不是姑娘的那一只。”
闻言,李廷笑起,“如小鹅,你平日里呆头呆脑,连你的木娃娃也跟着缺了根筋,一会功夫就能被人给拐跑了!你看看夏玉琼的娃娃,文文静静,老老实实呆着,啥事也没有!”
如小苒气得鼓了鼓腮,狠狠回瞪了他一眼。
见此,老妇讪讪说:“姑娘,真是对不住,刚才我太忙了,也没看到是哪位客人误拿了你的娃娃,您再等一下,我让老伴再给你雕一个!”
老汉:“对!我现就给你雕!”
“不用了。”如小苒笑了笑,木娃娃她倒不甚在意,反倒是海棠灯笼不在了,有些失落。
忽而她眸光落向老汉手中刚雕完的一只男娃娃,削尖的下巴,丹凤的双眼,板着一张面孔,又俊又冷,很像那位阎王!
如小苒:“老伯,您手上那个娃娃卖我好不?”
老汉忙起身递出了娃娃,“把你的娃娃弄丢了实在对不住,这个娃娃就送你了!”
“这可不行!您二位一把年纪出来做生意不容易,怎可叫你们做了亏本的买卖!”如小苒看了看头顶的锦鲤灯笼,“这只灯笼,我也要了。”
两个小姑娘付了钱。
老夫妇再三感谢。
如小苒轻轻抚了抚娃娃板着的脸,暗自弯了弯唇,耳边传来夏玉琼温婉的声音,“倒是挺像他的。”
“像谁?让我瞅瞅。”
李廷凑过脑袋,还没看到个影,如小苒早已将娃娃塞入了荷包中,冷冷回道:“瞅你个大头鬼!”
说完拉着夏玉琼笑嘻嘻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后,老汉才恍然想起,刚才也许是那位冷面公子买走了小姑娘的娃娃,然则再一想,小姑娘最终又买走了冷面公子的娃娃。
老汉摇了摇头,又咯咯笑起。
见此,身侧的老妇狐疑问他,“你这又是摇头,又是笑的,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天意吧。”老头神神叨叨了一句,便又自顾自雕了起来。
如小苒三人又玩了许久,见天色不早,便准备各自回府,约了下回一起出来的日子。
小丫头刚同夏玉琼说完话,回眸时忽而发现身前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秦邵陌立在她面前,睨了三人一眼,随后冷冷说向如小苒:“有话同你说,跟我来。”
闻言,李廷上前一步,站在了如小苒身侧,“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秦邵陌置若罔闻,自顾自抬步往隔壁僻静的巷子里去。
见此,如小苒提着灯笼的手紧了紧,低声说,“我去去就来。”
她走向巷子,路上遇到了秦哲与李静璇。
秦哲将李静璇拦在了巷子口,自是秦邵陌的吩咐,李静璇这一回倒也识趣,并未生事,只是对着如小苒甩了个得意的眼神。
毕竟她表哥今日陪的是她,不是如小苒!
光是这一点就能碾压如小苒十条平安大街,再带五条阳川湖!
如小苒看了一眼李静璇手中的灯笼,心想,原来灯笼在她手里…
这一路仿佛走了很久,将她心中还残存的些许期盼,全部狠狠碾碎了又冷冷拍入了尘埃。
她对他,不该再有半分念想。
如小苒定了定神,行到秦邵陌面前微微一笑,“侯爷找我何事?”
秦邵陌仔细打量着他家小丫头,乌眸微微一弯,虽是灵动,却不是她真正的笑。
上一次见她是在骑射赛,三月未见,面颊的婴儿肥退了些,下巴也尖了些,这些日子是没好好吃饭吗?
头上的白瓷猫儿面具倒挺适合她,手中提的是锦鲤灯笼,她最近不喜欢海棠,喜欢猫和锦鲤了吗?
男人蹙了蹙眉,一会海棠一会猫啊鱼的,谁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
见秦邵陌久久不说话,只是眉间微蹙,如小苒匪夷所思地又问了一遍,“侯爷您找我有什么事?”
蓦然被唤回,秦邵陌凝了凝神,“呃…”
然则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看了一眼巷子口往这里焦急张望的李静璇,秦邵陌忽而开了口,“今日乞巧节,李静璇说要来这里。”
闻言,如小苒平静应了一声‘嗯’。
心中却像被人狠狠挖了一刀,她以为他不会为了谁来这种地方,原来是她错了…
“她说对面的画舫不错…”秦邵陌又僵硬地补了一句。
如小苒垂眸又‘嗯’了一声,取下头顶的面具罩在了脸上。
他刚才两句提的都是李静璇,李静璇与她有何干…
面具下的眼圈微微泛红。
“你怎么了?”许是察觉了异样,男人轻问了一声。
如小苒摇了摇头,勉强弯了弯唇,“侯爷要说的就是这些?”
男人负于身后的一只手紧了紧,喉结微滚,缓了一息才问道:“秦…哲多订了一艘画舫,你去不去?”
立马又补了一句,“不去就可惜了。”
如小苒拧了拧眉,‘多订了一艘’与‘她去不去’是什么意思?
让她像傻子一样独坐一艘画舫,看着他与李静璇在隔壁郎情妾意吗?
秦邵陌不是欺人太甚,就是脑子进了水!
然则,如小苒自然不敢骂出口,倒抽了一口凉气顺了顺心里的火,“侯爷,今夜我们出来得早,玩了许久正准备回家呢,怕是要辜负侯爷的好意了。”
她紧了紧拳头,“侯爷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你…你们玩的开心!”
话罢,她快速离开了巷子,留下秦邵陌一头雾水地定在原地。
怎么生气了?
那两条画舫,一条是为李静璇单独订的;
另一条是为他和小丫头订的,他是想单独与她同游罢了。
到底是哪里惹她不开心了?
他狭了狭眸,这小丫头怎么越来越麻烦!
一股没来由的怒火腾腾燃起,秦邵陌黑着一脸出了巷子,径自回了府。
……
武阳侯府
如小苒挽了新妇的发髻,一身大红裙襦,微微摇晃地立在昭和堂门外的廊檐下,额间密汗涔出,睑下有些憔悴,右手裹了染血的白纱。
昭和堂的屋门大开着,门内传出赵嬷嬷与大长公主的声音。
“公主,少夫人在门外已经立了一个时辰了,您就让她进来给您奉茶吧。”
缓缓捻动菩提子的声音。
“成婚头一日就将夫君气得夜不归宿,这样的儿媳妇我可不敢喝她的茶!”
“这其中肯定有缘由,唉…少夫人也不肯说,我们等侯爷回来再问问清楚…”
“好!就让她在外面站着等邵陌回来!”
“公主…现在虽已入秋,但是外面的日头还烈的很,少夫人已经被罚了一个时辰了,奴婢方才瞧她面上已经有了些暑气,怕是受不住多久了,若是侯爷迟迟不回来怎么办呀。”
“受不住也要叫她熬着,谁让她做的这些出息事!”
“公主…”
“别说了!”
起身离开的声音。
如小苒抿了抿干涩的唇,目光呆呆地盯着脚边一只为食物奔波的蚂蚁,像是没头苍蝇一般西寻寻,东找找,曲曲折折,来来回回,不知它这样能不能找到吃的。
正在发呆时,月娘在身后低声说,“小姐,侯爷来了!”
如小苒抬眸。
男人路过她身前,脚步略顿,睨了一眼,随即吩咐红灵,“将你家小姐送回屋。”
声音很淡很平静。
随后径自入了昭和堂。
如小苒愣了一瞬,怎么脸上添了伤?是同谁打架了吗?
如小苒回屋坐了许久,直到秦哲立在门口抱拳说了一声, “少夫人,侯爷叫属下来取些衣物。”
见他家少夫人未点头,也未摇头,秦哲怕他家主子催得紧,便又问了一句,“那…属下进屋自己取咯?”
缓了一息,如小苒问他,“侯爷现在在哪里?”
“在书房。”
“…哦…我去找他。”话罢,如小苒晃晃悠悠起身,被红灵搀扶着出了屋子。
行到书房门前,她的脚步蓦地一顿。
进去说些什么好呢?
她定了许久都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话头,已是一夜未眠,脑袋一直嗡嗡作响,像要炸了一般。
却在这时,屋内传出秦邵陌的声音,“进来吧。”
她又是一愣,最终进了屋。
停在秦邵陌面前,离得不近,也不是很远,正好让她能看清书案上白纸顶头的三个字‘和离书’。
秦邵陌在右下角迅速落下自己名字,堪堪搁下笔,画了押。
“接下来几个月我不在侯府,东西你随便什么时候搬走,不会有人催你,我母亲那边你也不用每日去请安,走时与赵嬷嬷说一声即可。”男人一面说着一面起身。
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
“和离书有两份,我都落了款,你签了字画了押,留下一份即可。”男人走近递出了两张纸,“至于李廷,我已将人还给豫王。”
如小苒接过和离书,福身一礼,“多谢侯爷。”
她低着头,看不见神情,这个谢也不知谢的是‘和离书’,还是‘放了李廷’。
她安静地退向屋门,即要出门时又听到身后男人的声音。
“如小苒。” 男人眉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拧,“从今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她抿了抿唇,“侯爷放心,小的不会再碍您的眼了。”
……
豫王府
李廷蓦地惊醒,刚要用力坐起,周身的内伤像是炸裂了一般暴跳起来,痛得他咬紧牙关哼哼了几声,“那混蛋下手还真狠…”
不远处传来中年男人低沉的冷哼声,威斥道:“捡回一条命你就高兴吧!若是再得罪了他,没人救得了你!”
李廷抬眸,发现说话的是他父王!
看了看四周,怎么是在王府里?
“我…怎么在这里?”
“这两日你给我好好在屋内养着,哪都不许去!”豫王转向身后两个小厮,“给我好好看着他!”
李廷敲了敲有点犯晕的脑壳,模模糊糊记起了昨晚秦邵陌离开时说了一句话,‘若是你敢负了她,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