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铁舒扑倒在农青云的床前,紧紧握着农青云的手:“爹,你好些了吗?”
“你爹不会这么快醒,他昏迷的时间太久,毒素没有这么快清除。这个你拿去,”石头把药瓶递给农铁舒,“每隔两个时辰给他服下,明天应该就会醒了。”
“谢谢你,石头。”农铁舒没有抬头看石头。或许是因为生他的气,或许是因为她又一次骗了他。
石头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混沌的头脑默默离开了客栈。
寒冬清晨的太阳吝啬地只愿意和大地分享它的一小部分光和热。小贩们在街上推车叫卖,从他们口中呼出的热气在空中狂舞。雪还没有落下来,或许在等待会欣赏它们的人。
石头饥肠辘辘,一大早被农铁舒叫到客栈,至今为止还没有吃一口东西,不过他没有食欲。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凉情真意切的话是不是谎话。
农青山杀了农青云的爱人?
在他心目中,农青山慈眉善目,虚怀若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恶人,而农青云倒总是给他一种假仁假义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他提醒农青山警惕农青云时,农青山说他误会了呢?
他到底误会了什么?
“哎!”石头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腰上的神农鞭道:“这就是你们争来争去的神农鞭,没想到就在我身上吧。而且我天天带着他,你们却看不到。我今天救你一命,如果你真是个好人,那我就没白救你。如果你是个恶人,上天也不会饶你。”
农青云缓缓睁开眼皮,像是过去了几个世纪。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努力搜索记忆。
他记得他被锦衣卫押入京城,关进牢房,被皇上赐了毒酒。后来,他失去了知觉……
难道自己没有死?农青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
他不敢轻举妄动,或许他还没有脱离危险。
“爹!”一声轻柔又熟悉的呼唤传入他的耳朵。
他快速的转动眼睛,寻找这个声音。
农铁舒微笑着俯下身来,双手搭在农青云的肩膀上。
“铁舒!”农青云伸出颤颤巍巍的手,眼泪从凹陷的眼眶中滚落出来,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落泪。
“爹,你没事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农铁舒哽咽着说。
农青云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农铁舒拿出一块绢帕,小心翼翼地擦掉农青云眼角的泪水。
“爹,你再休息两天,身体有力气些了,我们立即回神农宫。师兄们若是知道你好了,肯定高兴坏了!”
“铁舒,我们在哪?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爹,我们在京城。我和一个朋友把你从牢房中救了出来。”
“我记得我喝了毒酒,我没死?”
“起初我也以为你不在人世了,就去牢房拉你的尸体。我当时想,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你好好的安葬。把你拉出来之后,我发现你还有一口气,只是昏迷了……”
“嗯,我服了毒药。”
“爹,他们给你下了什么毒?”
“新型牵机药。”
“难怪你的身体蜷着。爹,你明知酒里有毒,为什么要喝呀?”
“我不喝的话,我们神农宫就要遭殃。我一个人死了没有关系,只要保住神农宫,我就不枉此生了。”
尽管农青云阴险狡诈,心狠毒辣,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在任期间神农宫的强大,为此他甚至可以付出自己的性命。
“爹,我们神农宫全靠你一个人撑着。你被朝廷的人抓走后,神农宫就要散了。弟子走了大半,其他门派常常欺上门来。”
“铁舒,你要学着掌管神农宫,爹老了,神农宫迟早都要交到你的手上。”
“是,爹,铁舒无能。爹一点都不老,身体好着呢。那牵机药也拿你没办法。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对……”农青云摇了摇头,心知肚明自己无法对抗服下的毒药。
“怎么了,爹?”
“我服下新型牵机药后没有当场死亡是因为这几十年来我在神农宫试了无数的毒药和解药,现在我的体内对剧毒也有了一定的清除能力。不过……铁舒,我昏迷了多久?”
“半月有余。”
“这么长时间?你有给我服什么解药吗?”
“爹,神农宫的百草丹和通络丸都给你服过了,不过并不管用。”
“不管用?那我是怎么醒的?”农青云绷紧了神经。
“爹,你别激动。”农铁舒扶农青云坐起来,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我到底怎么醒的?”
“石头替你解了毒。”
“石头?他会解毒?他怎么解的?”农青云的眼神顿时发出了光,炯炯有神,精力充沛,完全不像一个昏迷了半个月,刚刚苏醒的人。
农铁舒从桌上拿来石头留下的药瓶:“这是他给你服的解药。”
农青云打开药瓶,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
这是一种他不熟悉,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与通常的解药相比,它淡的就像是水。
“这是用什么炼制的?”农青云问道。
“不知道,石头没有说。”
“你以前知道他会解毒吗?”
“不知道。”
“神农鞭?”农青云轻声呢喃。
农铁舒大惊失色:“爹,这是神农鞭炼制的?”
“江湖上各门各派的用毒和解毒方法我都太了解了。没有哪种解药可以解得了这种新型的牵机药,除了神农鞭。”
农铁舒陷入了深思。
当宝通告诉农铁舒石头会解毒时,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石头真的得到了神农鞭?
“铁舒,神农鞭对于神农宫的意义,你应该很明白吧。我希望你尽快将神农鞭找回。你如果找不回,你就告诉爹。”
“爹,你好好休养身体,我一定尽快将神农鞭找回。”
洪武十五年农历八月的一天早上,一向起得很早的马皇后却未像平时一样亲自为朱元璋准备膳食。
侍女宁玉在帷帐外轻轻地唤了两声:“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哼!”马皇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皇后娘娘!”宁玉掀开帷帐,俯下身去,轻声说道,“皇后娘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宁玉。”马皇后嘶哑着嗓音道。
“宁玉在。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喝……水。”马皇后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似乎都费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是,奴才马上端来。”宁玉倒了一杯水,拉开窗帘,明亮的光线和新鲜的空气灌入房中。
她端着水走到床前:“啊!”宁玉失声惊呼,“皇后娘娘,你怎么了?”
亮光下的马皇后双眼坳陷,脸色蜡黄,双唇发白,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本宫有点不舒服……来,把水给本宫……”马皇后颤颤巍巍地伸出形如枯枝的手。
“是,皇后娘娘。”宁玉赶紧上前,用手臂托住马皇后的头,拿了一个枕头垫在马皇后的背上,小心地把杯子靠近马皇后干裂的嘴唇。
马皇后抿了两口水,她的身体越来越沉,连半靠着都觉得吃力。
宁玉把水拿开,扶着马皇后躺好:“皇后娘娘,奴才去请御医来看看吧?”
“不用了。”马皇后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衰弱得就像一个即将咽气的人。
宁玉心急如焚,低声啜泣:“皇后娘娘,您生病了,不能不看大夫啊!”
马皇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慰宁玉道:“傻丫头,本宫没事。”
“那,那我让小德子去告诉皇上吧。”
“不要。”马皇后摇摇头说道:“不要让皇上知道。他现在正在早朝。近来黄河水患,北元扰边,胡惟庸谋反案也还没有平息。皇上太忙了,不要再给他添乱。”
“皇后娘娘,奴才……奴才要怎么帮您?”
“宁玉,本宫没事。你先出去吧,本宫再休息一下。”
“是。”宁玉慢慢退出了马皇后的屋子。
她前思后想,发觉此事不同寻常。
马皇后平时身体强健,凡事都自己动手,守着节俭吃苦的美德,一向亲自准备膳食,织布裁衣,还教宫女们做各种各样的事。
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躺在床上起不了身。若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伤风感冒,她毫不在意,依旧不知辛劳忙里忙外。
现在定然是生了极其严重病才会躺在床上。
宁玉决定不顾皇后阻拦,向皇上禀告,以免皇后娘娘出意外。
宁玉心急火燎地跑去找太监小德子。
小德子知道轻重,尽管朱元璋正在早朝,他还是立即把马皇后的病情报告给朱元璋。
朱元璋得知马皇后生病后,龙颜大变,无心早朝,撂下一帮一头雾水的大臣,匆匆忙忙从奉天殿赶往坤宁宫。
刚跨进寝殿内,急火攻心的朱元璋剧烈咳嗽起来。
马皇后挣扎着坐起身来。
“躺下!咳!别动!咳!咳!”朱元璋来到床榻旁。
“水!”马皇后说道。
宁玉立即端上一杯水。
“怎么不去叫御医?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朱元璋怒吼。
水杯在托盘里哐哐跳动,宁玉的脸比纸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