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间计?”刘真的鼻子里发出一声怪笑,“陈亨,亏你想得出来!他们为什么不选你或者我,却选最厉害的卜万,他们应该选一个容易除掉的呀!”
刘真的逻辑从来没有如此清晰,他认定了卜万是个叛徒,也由此推算出卜万的种种神机妙算不过是与敌军通气的结果。
刘真嗤之以鼻笑道:“难怪他总知道燕军在哪里,却又不能剿灭燕军,原来如此!”
“刘都指挥,我觉得燕军要除掉我们三个人中的一个,当然会选择除掉最厉害的……”
“陈亨,你为什么要帮卜万说话,你也投靠燕王了吗?”刘真咄咄逼人的目光仿佛可以洞悉一切已经发生的和没有发生的事情。
“我没有……我只是分析事实。”陈亨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他不打算再提出自己的想法。
“事实就是燕王写信给卜万,卜万与燕军勾结!”刘真笃定的几乎要用发誓来证明自己的判断绝不会出错。
“好好好,我不与你争了。让朝廷决定吧。”
陈亨走出营帐,那封红石的亲笔信在一个忠诚的信使手中,风驰电掣飞向京城。
“燕王写给卜万”的信在卜万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了京城,被送到了齐泰的手里。
齐泰阅读完之后,当机立断认为这是燕军离间卜万和朝廷的把戏,并且相信其显而易见的程度到了就连皇上读上几行也能洞察出燕军的奸诈。
他没有扣下这封信,因为他胸有成竹,同时隐瞒耿炳文的战况这一件事已经令朱允炆对他产生了疑虑。
他不怕死,但是怕不被信任。
早朝之后,四个顾命大臣像往常一样继续留在奉天殿磋商战事,齐泰在呈交那份重要的信件之前,首先徒劳地观察了旁人的神色,其实这个举动完全不会影响他的决定。
“皇上,松亭关的信使今晨送来一封信件,请皇上过目。”
“松亭关?燕军进攻松亭关了?”朱允炆从宝座上站起来,倾斜身体伸出一只手,“赶紧给朕看看!”
太监跑下阶陛,取过信件,又上了阶陛,将信递给朱允炆,速度之快犹如猎豹。
“皇上不必担忧,燕军没有进攻松亭关。”
另外三双惊慌的眼睛全都落在了齐泰身上,听到这句话后才松了一口气,端正官帽后,垂首而立,准备继续冗长的讨论。
“卜万与燕王勾结!”朱允炆重重把信摔在桌子上,刚刚镇定下来的顾命大臣又紧张起来。
齐泰紧锁眉头,这不是他预料的样子,满腔的把握立即荡然无存。
“皇上,请勿信谗言,臣以为这封信是燕军的离间伎俩。”
齐泰不得不做出详尽的分析:“臣对卜万了解颇深,他是个忠心耿耿,光明磊落的大将,绝不会背叛朝廷。臣推测,他是松亭关最重要的将领,燕军惧他有勇有谋,神机妙算,所以处心积虑除掉他,还请皇上明察秋毫。”
朱允炆连连摇头,几个月以来的败战一一浮现在眼前,清晰的令他恨不得捂住自己的眼睛。
宋忠的四万大军没了,耿炳文的十三万大军败了,李景隆的五十万大军攻不下一个小小的北平城。
另一边,燕王连战连胜,一步一步逼近南方,逼近京城。
燕王是一头猛虎,他是一只病猫。卜万弃他选择燕王,这在朱允炆看来并没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地方。
“皇上,这封信有诈!”齐泰没等其他顾命大臣发言,迫不及待再次做出解释。
“臣相信卜万不是一个贪生怕死,背信弃义的小人。臣和卜万一起上过战场,杀过鞑子。卜万总是一马当先,浴血奋战。不仅如此,他还深谋远虑,善于根据天时、地利、人和研究作战策略,从不轻举妄动,但也绝不畏首畏尾。臣敢用性命担保,卜万绝不会叛变朝廷!”
朱允炆还是摇了摇头,齐泰慷慨激昂的辩解并没有动摇他根深蒂固的想法。
“有什么诈?难道我们所看到的都是假的,想象的才是事实吗?”朱允炆抓起桌上的信,信的一角已经出现了裂纹。
“朕到底可以相信谁?宋忠?耿炳文?李景隆?你们告诉朕,为什么他们一个一个都不能替朕打个胜仗?”
朱允炆的负气情绪很快萎靡凋亡,变成了沮丧和绝望,他的视线越过四个顾命大臣的头顶,望向大殿门口纷纷扬扬下落的雪花。
自从他坐上这个宝座,他就习惯了这个动作,就好像大殿外向他预示的春夏秋冬可以解决他的烦恼。
齐泰不敢再紧逼不放,他深知物极必反的道理。
黄子澄、方孝儒和梅殷也不敢在此时开口,只是各自低头思忖,从他们的角度出发去伪存真层层剖析,极力还原事情的真相。
“朕这个皇帝和皇爷爷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皇爷爷可以号令千军万马,朕却没有任何威信可言。你们,”朱允炆突然把矛头对准了面前的顾命大臣,“你们随时可以否定掉朕的决策,在前线打仗的将士们背叛朕又有何稀奇?”
除了齐泰,其余三个顾命大臣在自己的思考中加入了最重要的因素——扶持皇上的信心。
梅殷首先开了口:“皇上多虑,臣绝不敢大胆妄为,否定皇上的决策。卜万的事,臣觉得皇上说的有理。这封信白纸黑字,又是从我们的士兵身上搜出来的,卜万很难洗清嫌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燕军随时会进攻松亭关,如果卜万已投敌,那么他就会将松亭关拱手相让。臣建议暂时先将卜万从松亭关撤回,以防万一。”
“驸马胡说什么?”齐泰对梅殷怒目相视,飞溅的唾沫几乎喷到梅殷的脸上。
辅政以来,梅殷提出了不少对大明不利的策略,这些策略看起来别有用心,但却不为其他两名顾命大臣和皇上所察觉,齐泰心中暗暗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