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只剩下农青云一个人。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黄花梨木匣子,四四方方,天盖地式。
盖子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的花草,都是神农宫常见的植物,有牡丹、芍药、金钱草、五味子等等。
锁扣是精致铮亮的铜片,打造成威风凛凛的麒麟。盒子底部还有四粒光可鉴人的玉石垫脚。
农青云拉开锁扣,掀开盖子。瞬间,戢鳞潜翼的神农宝珠光芒四射,它蠢蠢欲动,似乎这个匣子已经无法再容下它了。
农青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这种好运怎么就降临到他的头上了?
神农宝珠已经消失了四千多年,每朝每代哪一个君王不希望得到上天的垂帘,拥有神农宝珠?可是它一直不曾现于人间。
农青云听师父农平风说起过有关神农宝珠的传说,起初他以为神农宝珠只是个神话,不想它现在就真真切切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师父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他努力的回忆着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上古时期,我们神农宫的祖先神农氏在姜水河畔率领姜姓部落开荒拓土,种植农作物。他亲尝百草,用草药给族人治病,他还发明了火,大家都叫他炎帝。
当时在姬水河畔出现了另一个部落联盟有熊氏,他们的首领黄帝与炎帝为了各自部落联盟的利益多次发生战争。
由于黄帝发明了车,黄帝部落在战争中具有了很大的优势,他们常常把炎帝部落逼入绝境。
可是,每次眼见炎帝部落就要无力抵抗的时候,黄帝部落军队的上空就会出现一颗巨大的宝珠。
宝珠光芒万丈,遥不可及。它的光就像千千万万把利剑刺入士兵的眼睛里,士兵们鬼哭狼嚎,痛不欲生,黄帝只好命令军队撤退。
黄帝是个有勇有谋,极具智慧的首领。他知道要想打败炎帝就必须除掉宝珠,于是他命风后秘密地偷走了宝珠,然后就又一次向炎帝宣战。
在阪泉之野,黄帝率领“熊、罴、狼、豹、貙、虎”六部军队,六军各执一面大旗加上黄帝自己亲自执一面大旗,摆出星斗七旗战法。
星斗七旗战法千变万化,威力无穷,炎帝无计可使,欲取出神农宝珠制敌,却发现神农宝珠不见踪影。
黄帝杀入炎帝阵营,活捉了炎帝,但他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他对炎帝的才能仰慕已久,便与他共建了炎黄部落联盟。
可是那神农宝珠在阪泉之战后就消失了,再无传闻与踪影。
师父千叮咛万嘱咐:“神农宝珠是神农宫的祖先神农氏之物,也就是神农宫的宝物。作为神农氏的后人,神农宫弟子有义务去寻找宝珠的下落,但切记不可大肆声张。如果以后你们找到宝珠一定要妥善保存,不得再遗失。另外,坊间流传得宝珠者得天下。你们切不可狼子野心,贪得无厌,神农宝珠只作为祖先遗物,代代相传,不得杀生,否则自作孽必遭天谴!”
得宝珠者得天下,农青云脑子里全是这一句话。
二十多年来,他苦苦支撑着神农宫在江湖上的声誉和地位。然而他费劲千辛万苦,别说整个江湖,就连这西部江湖都难以掌控。
因为神农鞭的遗失以及他的师兄农青山和师弟农青海的离开,并且音讯全无,江湖上一些帮派对他议论纷纷。他们谩骂他宫主之位来路不正,是害死了师兄弟才得到这个位置。
虽说如今神农顶毒性的提升强大了神农宫,震慑了一些挑衅者,可是再过一段时间,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始终要故态复萌。
现在老天眷顾,他得到了这颗神农宝珠。没有人在敢侮辱他,没有人再敢挑战他的权威。
看到神农宝珠在中秋夜空闪耀的那一刻,他的心狂跳不止,但当时他还不能完全确定这就是神农宝珠,尽管宝珠的出现方式和师父告诉他的那个传说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直到宝珠惩罚了亵渎它的人,农青云知道自己的幸运确实降临了。
他迫不及待要告诉世人,为什么失落了四千多年的宝珠会出现在他的任期内,因为他是老天爷选的接任者。
他按捺不住要给那些和他作对的帮派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永远臣服于他的脚下,臣服于神农宫的脚下。
得宝珠者得天下!他还没有想得那么远。天下是天子的,是皇帝的,他只希望他守护的神农宫兴旺昌盛,永固武林第一大帮派的地位。
京城丞相府。三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正在院内手舞足蹈,玩得乐不可支。
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姑娘,眼睛上蒙着一块五彩丝稠手帕。她微微弯着腰,两只白皙如玉的手在空中乱抓,两腿叉得老开以平衡重心,防止摔跤。
她的肢体不太灵活,像一只站立起来的螃蟹,惹得另外两位姑娘一直咯咯咯地笑。
“你们也太小瞧我了,笑得这么大声,难道我还抓到你们吗?”高个子姑娘啐道。
她不自觉地把手放在手帕上,很想扯掉这个令她洋相百出的东西。但是这样一来,就相当于认输了,她忍住了,用力地把手甩开。
“我们若是不笑出声,小姐就抓不到我们,我们若是笑出声,小姐又说我们小瞧你,这可叫我们如何是好呀!”另一个姑娘娇嗔道,她的笑声就没有断过,而且带着挑逗的意味。
“姐姐,那么我笑出声来,你不笑出声来,看她能抓到谁?”高个子姑娘背后的姑娘说道。
“绿柳,就你嘴贫,待我抓到你,你别哭鼻子才好。”说罢,高个子姑娘突然转身,伸出双手向前一扑。她满以为这突然袭击可以抓到绿柳,没想到“扑通”一声,撞到了大柱子上。
“啊哟!”高个子姑娘顺势往地上一赖,双手乱舞,双脚乱踢,仿若三四岁的顽童在地上撒泼耍赖。
两个姑娘的笑声戛然而止,惊得脸色大变,立马上前。一个查看高个子姑娘头上的伤势,另一个轻抚她的后背,轻声细语道:“小姐,都是我们错了,我们认罚还不成吗?”
高个子姑娘听罢此话,立马摘了蒙在眼睛上的丝帕,如获至宝般地大叫:“红叶,这可是你说的,你们认罚,那这局就结束了,你们输了,我赢了。”
红叶和绿柳愕然相视。红叶轻轻推了一下高个子姑娘的背:“小姐,我们就在你旁边,你好歹抓住我们,再说你赢了呀!”
高个子姑娘往前一倒,支支吾吾:“那有什么区别,都是我赢了嘛!”
绿柳又轻轻推了一下高个子姑娘的额头,道:“小姐,以后我们不陪你玩了!”
高个子姑娘又往后一倒,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接着,红叶又推了一下她的背,然后绿柳又推了一下她的额头,就这样高个子姑娘像个拨浪鼓似的,被她们俩推来推去。
“别推啦,我的头晕得紧!”高个子姑娘大叫,歪歪倒倒地想要站起身来,又被红叶和绿柳按下。
“那到底是谁输了呀?”红叶问道。
“扯平了,还不行吗?”高个子姑娘想了一会儿,心有不甘,很艰难地做出了让步。
“好吧,那我们就让你一回好了,免得日后说我们两个欺负一个。”绿柳似笑非笑地说。
“谁要你们俩让?你们以为两个真的就能欺负一个了?我看经常是一个欺负两个。你们想想啊,我爹就经常欺负我和大哥,我嫂子就经常欺负大哥和农管家,农管家又经常欺负你们俩。你们说两个欺负一个理所当然,还是一个欺负两个理所当然呀!”
两个姑娘听她说话绕来绕去,只觉得自己身处在云雾之中,半晌也没想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个子姑娘见达到了目的,心中暗自好笑。其实她说的话根本就没什么逻辑,就算有一点逻辑也是胡搅蛮缠的逻辑,只有面前的这两个小丫头能被她唬住。
她拍拍屁股上的灰,站了起来:“走吧,还想什么呀,吃饭去啦!”
两个姑娘颠着小步跟在她后面,还不忘刚才的事,边走边说:“小姐说的对,两个还真的欺负不了一个呢!”
“当然了,要不能管家怎么老是欺负我们,他一个还欺负我们十几个呢!”高个子姑娘听得哈哈大笑,头也不回走进了大厅。
大厅的东首坐着一对年长的夫妇,旁边坐着一对中年夫妇。两对夫妇正在相互寒暄,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有动,酒倒是喝了好几樽。
高个子姑娘冲进大厅看都没看那对中年夫妇一眼,只是对年长夫妇叫了一声:“爹!娘!”,就一屁股坐在离门最近的位置上,捧起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他口中的爹就是当今的左丞相李善长,旁边的中年夫妇是他的弟弟李诚意夫妻。
李诚意在朝中任太仆丞一职,这个职位也是李善长帮他谋得,因此他常常来相府,与李善长走得很近。
李善长缄口不语,脸上微有愠色。李夫人见势不妙,忙打圆场道:“石头,你慢点吃,先问候叔叔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