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海大叔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治病和练武这两件事了。对了,他的武功有多高?”
石头歪着脑袋望着痴傻的海大叔,想象不出他与武林高手之间的半点联系。
“深不可测。”小敏神秘地笑笑,没有多加解释。
石头被吊起了胃口,紧追不放问道:“他能不能用那根铜棒打死猛虎?”
门外魁梧奇伟的槐树借着清晨的微风将两片绿叶送到门前。石头灵光一现:“他能不能飞上那棵八丈高的槐树,摘到最顶端的一片树叶?”
“你以为海大叔是猴行者,那根铜棒是金镮杖吗?”小敏哈哈大笑,“我没见过他上天入地,他也没碰到过猛虎。”
“那总有惩奸除恶吧!”石头盯着海大叔,在他那木然的眼睛中发现了正义之光。
“呵呵,也没有。这谷里太平得很,哪里有什么奸和恶。”
“哎呀,白白浪费了一身好武功!”
“这怎么叫浪费呢?武功能强身健体呀,还有,听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吗?”
“嗯,姐姐说的是。”
“你怎么知道我是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小敏有意无意询问,不想让石头发觉她想知道他的名字。
“石头。”
“姓什么?”
“李。”石头坦诚相告。
“李石头,李石头……你爹是不是石头心肠,怎么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
“嗯,应该是吧。他对我可凶了,每次跟我说话都像用石头砸到我的面前,砸得我头疼欲裂。”
石头恣心所欲拿父亲取乐,这令他大快心意。
“小敏,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人呢?你的父母呢?”
小敏垂下眼帘,试图回避这个话题,在片刻思忖之后,最终还是开口了。
“我叫青敏,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就病死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生活了一段时间,每天到邻家去吃一口饭,才活了下来。”
“后来有一个伯伯路过我们村,他问我想不想吃饱饭,想不想到外面去看一看。他把我带到了京城,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青敏望着色彩绚烂的花海,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泛起泪花。
“现在那个伯伯他……”石头一时嘴快,说出之后又发现自己不该雪上加霜。他猜测既然现在青敏住在海大叔这里,那个伯伯应该死了。
青敏用袖角抹了抹眼泪:“他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我,他说我长大了,应该学着独立生活。”
“哦。”石头无法洞悉青敏隐晦的含义——那个伯伯到底死了还是没死,但他不敢再追根问底。
“青敏,你怎么认识海大叔的?”
“我四处闯荡,后来发现了这个世外桃源,舍不得离开,便留在了这里。海大叔是这里的名医,我想拜他为师,以后也能治病救人。他没有答应收我为徒,我就每日都来帮他打下手。”
“他对我很好,把我当女儿看待,可就是不教我怎么治病。后来,我也放弃了。唉,如果他教了我,现在我也知道该给他用什么药,说不定他会好过一点。”
“海大叔不教你治病应该有他的原因吧,或许你成了郎中,现在疯癫的人是你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海大叔是在救我!”青敏想起什么,眼睛忽然放光,“石头,你说的认识御医,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如果你能帮海大叔度过此难关,我小敏愿为你做牛做马,在所不辞。”青敏急切望着石头,伸出的手悬在空中,最终没有落到石头身上。
“别别别,小敏姑娘……”石头听到青敏的话,满脸胀得通红。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岂能要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做牛做马。如果你真做了牛,做了马,那我只能变成草让你吃,变成犁让你拉。嘻嘻嘻!”
青敏脸上飞来红晕,因为自己不恰如其分的言辞,也因为石头玩笑参半的解释。她低下头去,不敢再与石头四目相对。
“石头脸红红,小敏害羞羞!”海大叔放下铜棒走到青敏身旁,用手中的布遮住青敏的脸,继续嚷嚷:“石头脸红红,小敏害羞羞!”
“海大叔在吗?”门外一个不大的声音闯入屋中欢乐的气氛。
青敏走到门槛前,脸上的羞涩和笑意瞬间消失。她愣在原地,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直到对方开了口。
“青敏,我……”他局促不安地晃动手里的网兜。
“耿大叔,你怎么来了?”青敏犹疑的眼神在耿大叔脸上徘徊。
“拿去,给海大叔补一补!”耿大叔迅速将网兜塞给青敏,慌张得像是撂下窃取之物,“我昨儿个刚刚从山里挖来的。”他转身就走,不停的四下张望。
“耿大叔……”青敏迈开步子,追上前去。
耿大叔挥挥手示意她不要追过来,很快就在纵横交错的田埂上失去了踪影。
青敏提着网兜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着头慢悠悠的走进院子。
“那个人是谁?他拿给你什么东西?”站在门槛边的石头目不转睛看着青敏手里的网兜。
“他的儿子是海大叔的一个病人。”青敏语调沉重。
“病人?他儿子现在好了吗?为什么他慌慌张张的?”
“他儿子……死了。”
“什么?他儿子就是你说的那两个死掉的人中的一个吗?”
青敏点点头。
石头觉得情况不妙,网兜里那根又粗又大沾着污泥的东西立时变得张牙舞爪,面目可憎。
他赶紧把它从青敏手上抢过,跑到屋外,语无伦次:“你你别过来,我我把它扔掉!”
“别……这可以给海大叔吃,说不定对他的病有好处!”
“对海大叔的病有好处?这是什么东西?”
“人参。”
“人参?”石头从没见过刚出土的人参,他只知道它切片后的模样,“会不会有毒?不,不,海大叔不能吃这个。他的儿子被海大叔治死了,他怎么还会送来这么好的东西,居心叵测!还有,还有,你看他刚才的样子,鬼鬼祟祟,肯定做了亏心事!”
青敏皱着眉,摇了摇头。
“怎么了,小敏?我知道人参很贵重,可是他送来的人参可千万不能吃啊!我有,我有办法弄到上好的人参,别把这个给海大叔吃好吗?”
“不,耿大叔不是坏人,我了解他,他很善良。”
“善良?”石头把青敏拉进屋里,“来,你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大叔躲在墙角,面朝墙壁,热汗和冷汗混杂浸湿脊背。
青敏拿起一块绢布快步走到海大叔身旁,细心替他擦去汗珠,柔声安慰:“海大叔,别害怕,耿大叔是来向你赔罪的。他不怪你了,他送来了人参,你要早点好起来哦。”
海大叔像个受惊的动物,听到“耿大叔”三个字的时候瑟瑟发抖,脑袋顶着墙壁,试图钻进墙里躲藏起来。
石头转身冲到院子中摘来五颜六色的花朵,用金丝草扎成一束,放在海大叔面前。
桂馥兰香飘入海大叔的鼻子中,出于习惯,他循着香气而去。在锦簇花团面前,他的恐惧悄悄遁去,脸上浮现宽慰和欣喜。
青敏一边扶海大叔坐在板凳上,一边朝石头点点头:“谢谢你,石头。”
“别说这么客气的话,你快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吧。”
“石头,你还是别知道这些糟心的事了。”
“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你刚才不还说,如果我帮你们渡过难关,你给我做牛做马吗?我必须一五一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石头以气冲斗牛之势不容青敏分辨,一夜之间他好像成长为一个十足的男子汉。
“好吧。”青敏也在板凳上坐下,双手十指交叉紧紧相扣,似水明眸在晨曦中隐去光芒,预示出痛苦的结局。
“耿大叔是做药材生意的,他们家有两房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大房生了一个,二房生了一个。死了的孩子叫秋儿,是二房的儿子。”
“上个月秋儿受了点凉,拉肚子,于是耿大叔就抱着秋儿来找海大叔看病。海大叔给他开了一剂小儿祛寒的方子,用药的剂量比大人都要少一半。结果秋儿的病越来越重,海大叔又调整了方子,秋儿服了后,居然死了。”
在沉默中,石头抓耳挠腮,疑问像潮水一般涌出:“不对呀,耿大叔自己也是做药材的,对药材应该也略知一二吧,如果方子有问题,他怎么会给孩子服用呢?”
“我也觉得不对头,可这事就是发生了。秋儿的死就是压倒海大叔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对治病和用药太过于执着,忍受不了自己的失责。乡亲们倒不怪海大叔,这更让他难受和内疚,所以就变得疯疯癫癫的。”
“不,青敏,这里面肯定有蹊跷,我们必须把这件事情深挖下去,说不定有人暗中使坏。”
凭借农青云给予的惨痛教训,石头深谙人性丑陋的一面。
“青敏,你知道吗?不是所有人都光明正大,襟怀坦荡,总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