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快”，表现出她对杨玉不一般地正视。

　　杨玉谢座后虚虚地坐下，关切地道：“娘娘是身子不舒适吗？您多保重。”

　　从太后此时的体型来看，小腹处好像有些微微隆起，还是看不真切。

　　太后道：“没事，可能便是前几天批阅奏折熬夜熬的。你们都下去吧，哀家和玉儿独自说几句话。”

　　女官、宫女、宦官们鱼贯而出，偌大的房间顿时空了下来。

　　“我便是觉得疲钝，别倒也没有。”太后道，牵强露出一抹笑意，“我也没把你当外人，你也别计算我不慎重，我此时便想这般歪着。”

　　杨玉忙道：“娘娘您随意。您历来都不抉剔我礼貌不好，我哪来的脸以下犯上？”

　　更何况，太后还是妊妇。

　　她不美意图说，太后自己倒说了。

　　“我的身子，秦骁应该也和你说了吧。”太后笑道。

　　杨玉垂头“嗯”了一声。

　　“没事，他和温昭、我都不是外人，你也不是。”太后道，“只是没想到这个小东西，这么磨人。等打发了南疆使节，我便要称病不出，一心养胎，希望到时候能好些。”

　　听到要进入正题了，杨玉顿时内心一凛，低声道：“我给娘娘添乱了。”

　　太后笑着摆摆手：“你守纪守己，是南疆的人不知所谓，和你有什麽干系？你历来都不认识南疆的人吧。”

　　这话杨玉不敢踌躇，立马道：“是，我不认识，乃至历来没有听说过司马仲彻。国师，除了那日在角门见了边，之前也从未见过。”

　　太后道：“我便说你不会认识他们。你安心便是，不管是从秦骁的角度，还是我本身也稀饭你，都不会让你远嫁南疆的。那么远的地方，便说受了委屈都没人替你出气。”

　　听她评释态度，杨玉站站起来施礼鸣谢。

　　太后道：“快坐下，我想扶你都不敢动，一动便头晕目眩。不想叫你跑一趟，后来想想，怕你忧愁，便想着还是亲口报告你，让你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杨玉又谢了她一次，而后道：“太后娘娘留意身子，这时候容易血气不足，您多吃些瘦肉，喝些牛羊。”

　　其实她想给太后诊脉看看的，后者身份最贵，人家不讲话，她也不好贸然行事。

　　“嗯，我记下了。”

　　太后又和她问了几句秦谢舟的事儿，问她秦谢舟有无写信。

　　杨玉这才恍然意识到，秦谢舟自从离开都没有给她写过信！

　　太后听她说没有，笑道：“他呀，还是和从前一般，便晓得往前冲，背后的人事都不杨。以后，可苦了你了。”

　　杨玉笑着谦虚几句。

　　太后又犒赏了东西让她回来等信息，说秦谢舟回来之后她便赐婚。

　　杨玉这才捧着东西离开了慈宁宫。

　　等她走后，温昭从闺房走出来，先在太后身边坐下关切地问：“语澜好些了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少女般的撒娇，眉眼间俱是无邪，半点看不出太后的高贵和高高在上。

　　“要不躺下歇歇？”温昭道，眼中露出些许自责，“如果我能你便好了。”

　　太后竭力坐起来，探身在他脸上走马观花般碰了下：“你不能站起来，不能着我，你替我儿子守着江山，是我女儿的亲生父亲，是我今生最坚实的依靠。温昭，我历来不骗你，我们没有大张旗鼓，乃至今生都无法把我们的干系公诸于众，我晓得，我离不开你。”

　　温昭伸手住她，拍拍她后背：“我为你做的全部，都不要成为你的累赘。你还怀着孩子，不要异想天开。”

　　“嗯，我不会的。我此时只想把我们的女儿好好生出来。”太后一脸美满，“其实温昭，适才我都有些不由得了。”

　　“不由得什麽？”

　　太后退坐回来，两人十指紧握，“我适才都有些不由得，想让玉儿给我诊脉，看看是男是女了。我怕她为难，强忍着没说。”

　　温昭笑道：“是儿是女都好，我都高兴。如果是秦骁在，让她看看也不算什麽。秦骁不在，我们还是谨严些。他的性格你也晓得……”

　　太后脸上的笑容有短暂呆滞：“你的意图是，我在他内心便是罪大恶极的暴徒了？”

　　“我没有意图。”温昭回答道，“我只是想说，他看重杨玉，我们别去惹他。之前我还不晓得你怎么决意，还想提示你，万万别对南疆使节松一点儿口风。”

　　“我晓得你说是为我好，你如此说，我还是有点不舒适。”太后道，“你把秦骁放在我前面，我也会吃醋的。”

　　温昭笑道：“你自然是我最关心的了。便是秦骁性格不好，我们妥协妥协他。”

　　“都是给他惯的臭性格，他说一声便跑，都没有报告我，我为什麽还要妥协他？希望卫国公好好为难他一番，才帮我出气，哼。”

　　温昭看着她少女般的神态，含笑宠溺道：“他好，卫家好，我们能力高枕而卧。不说私人感情，便是从公务上来说，不动杨玉，那么会获得秦骁和卫家的全力支持；动了杨玉，秦骁和卫家都会否决。和南疆比起来，孰轻孰重，一目明了。”

　　太后眼神极为复杂，半晌后才道：“皇儿什麽时候能力长大？这些衡量利害，让我心很累。我此时便想你我能去一处世外桃源，有山有水，有花有酒，有你有我……”

　　温昭道：“十年之后。十年之后皇上便可以独当边，我带你去遁世。”

　　再说杨玉被一个小宦官送出宫门，后者连续微弓着腰，最谦卑。

　　看到马车，杨玉笑道：“多谢公公，没有相送了。”

　　那小宦官却顽固地往外送她。

　　杨玉也没有办法，特别看他仅有十几岁神态，预计在宫里是受欺压的，因此谨小慎微，便由着他去了。

　　没想到，要上马车的时候，那小宦官还帮月见一起扶着她上去。

　　杨玉愣了下，随便面色如常地登上马车，从荷包里掏出两粒金瓜子递给他：“拿着吧。”

　　“多谢姑娘犒赏。”小宦官显得最高兴。

　　马车辚辚而行，很快驶离开了宫城。

　　月见这才敢讲话：“姑娘，太后娘娘怎么说的？”

　　杨玉深吸一口：“太后娘娘说让我不要忧愁，她会替我顶着。我看她气色不是很好……应该也没事。”

　　说完这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分开了握成拳的右手。

　　白皙的手心中是一卷小纸条。

　　这是适才小宦官扶她上车的时候偷偷塞到她手里的。

　　月见显然也想清楚了纸条的来源，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杨玉边和她说着家常，问她她娘的身子如何，边徐徐地把纸条展开。

　　“当心太后，当心细作。”

　　四个字，洁净干脆，却让月见的脸愈加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