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诸事安定之后,王太后娜仁前来向新任忠顺王免力请辞,说要离开哈密,往依蒙古鞑靼部。
免力王惊讶道:“王太后若是离开哈密,投靠鞑靼,那让我这个做儿子的情何以堪?”
娜仁冷冷道:“都是你做得好事!我为了你不惜杀夫叛国,你却为了王位出卖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我真是生得好儿子。我还有什么脸面待在此处?”
免力王道:“既然如此,儿子也不勉强母后了。我弟弟巴雅尔和你同去吗?”
娜仁恨恨道:“那是自然,留在此处被你暗害吗?”
免力不快道:“母后说的哪里话来。我是大义灭亲,秉公执法,只要巴雅尔行的正,坐得端,我怎么会害他呢?”
娜仁冷笑一声道:“你当我不知道,那个脱脱大王就是被你害死的。”
免力闻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母后千万不可胡说,我们已上奏朝廷,说脱脱大王乃饮酒过量而死。你这么一说,不是横生事端吗?母后和弟弟前往鞑靼,我一定替你们备足川资路费,你们若是愿意回来,我随时欢迎,但不可胡言乱语。”
娜仁道:“多谢大王赏赐。”
数日之后,娜仁带了巴雅尔和一众奴仆,乘着数十峰骆驼离开了哈密城。
朱允炆等人也被释放出来,与娜仁等人一起走。
陈诚赶来相送,黄瞻当场赋诗一首:“登坛斩楼兰,传檄收哈密。功成勒天山,关河置津驿。”
陈诚听后,连忙摇头道:“空印师父取笑了。虽然免力王同意哈密设置卫所,但此次前来却折了脱脱大王,皇帝肯定震怒,不知以后如何惩罚。”
朱允炆道:“那陈长史,你多保重。日后我们有缘再见。”
陈诚点点头,双方挥手作别,洒泪而行。
朱允炆等人和娜仁一行出城十多里后,前面是个岔路口,一路向南通向嘉峪关,一路向东通向鞑靼部。
巴雅尔对张士行伤感道:“空智师父,我们就此别过了,你们前往嘉峪关,我们前去鞑靼,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黄瞻在旁乘机道:“巴雅尔,既然你如此重情,那我们便陪你去鞑靼走一遭,然后从居庸关回到中原。”
巴雅尔喜出望外,看着张士行道:“空智师父,这是真的吗?”
张士行本想他们单独行动,被黄瞻这么一说,只好点点头。
巴雅尔道:“那太好了。路上有伴,终于不会孤单寂寞了。”
于是他们便结伴而行,一路向东,走了两月有余,终于来到了鞑靼部聚集之所居延海。
居延海形状狭长弯曲,有如新月,额济纳河注入湖中,是其唯一来源。
湖面碧波荡漾,湖畔芦苇丛生,湖中鱼游浅底,湖上飞鸟翱翔,真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围绕着居延海,扎着上万顶帐篷,犹如天上的云朵,环绕着一汪碧水。
巴雅尔等人来至营地外围,和守卫说明来意,守卫带着他们来到营地中央的一座金顶大帐前,请众人入内。
一名胖大的中年汉子盘腿踞坐在帐中,眼睛眯成一条缝。
娜仁上前俯身行礼道:“哈密国王太后娜仁见过太师。”
那个汉子哼了一声道:“你果真下得狠手,杀了自己丈夫。”
娜仁平静道:“那还不是拜太师所赐。若不是你威胁要灭我哈密,我如何能够杀自己的丈夫。”
巴雅尔在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母亲,激动道:“母亲,果真是你杀了父亲?”
娜仁急忙抓住他的手臂,辩解道:“孩子,一方面是他们逼我,另一方面是你父亲处心积虑的要杀死你哥哥,于公于私,我都无法可想,只好毒杀了他。”
朱允炆等人在后面听到后,都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真是人间冤孽。”
巴雅尔一甩娜仁的手道:“既然他们是背后主使,便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们还来此作甚,我们走。”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去。伍九文学
那个中年汉子霍得起身,指着巴雅尔道:“无知小儿,你父之死乃是他咎由自取,若不是你母亲大义灭亲,你们哈密早就被灭国了。”
巴雅尔转回身来,怒道:“你胡说八道,我父亲如何便是咎由自取了?”
那名中年人道:“我部扫胡儿与其弟荅剌赤八速台、迭儿必失等人叛逃至哈密,你父不仅不予遣归,竟敢收留他们,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我本欲派遣大军讨伐,但我们太后有好生之德,说只要能杀了你父一人,便免了其余国民之罪。你母亲便派人前来说,她会找机会杀了你父,请我们暂缓出兵。这才有了后面她毒杀你父之举,看似冷血无情,却是舍一人而救全国,实为大善啊,你知不知道,臭小子。”
他话音刚落,娜仁便抱住巴雅尔失声痛哭,巴雅尔也抱住母亲大哭起来。
那名中年汉子一挥手,不耐烦道:“给我滚出去,哭哭啼啼实在烦人。”
帐下卫士便上前将巴雅尔母子两人拖了出去。
那个中年人看到朱允炆等人还站在原地不动,奇道:“你们这几个和尚,站在这里做什么?我这里暂时还不需要做法事。”
张士行上前一步道:“阿鲁泰,十年未见,你一向可好?”
阿鲁泰听到熟悉的声音,仔细打量了张士行一下,终于认出了他的面目,急忙上前抓住他的臂膀,兴奋道:“张同知,十多年没见,你都上哪里去了,可把我想坏了。”
张士行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
阿鲁泰便招呼众人坐下,张士行便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简略叙述了一遍,如何与燕王几次大战,如何假扮僧人,逃出京师,如何来到安南,如何从安南到的旧港,又如何从旧港到了西域,又如何从西域到了这里。阿鲁泰听得是目瞪口呆,连连感叹。
张士行把黄瞻和王恕二人的身世来历介绍了一番,却隐瞒了朱允炆的身份,只说他是鸡鸣寺的一名和尚,此前与自己交好,激于义愤,才一道出逃。
阿鲁泰拍着胸脯道:“你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你们既然来到此处,便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了,安心住下,那大明皇帝是管不到我们的。”说罢,他命人摆上酒宴,招待众人。
众人一路之上假装和尚,很是辛苦,此刻终于放松心情,开怀畅饮,不知不觉喝了个酩酊大醉。
一连几天阿鲁泰都热情招待,张士行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黄瞻抽空对张士行道:“师弟,我们不能在此久留了,要尽快赶往开平,去面见忠宁王。”
张士行便找了个机会对阿鲁泰道:“阿鲁泰,我也有十多年没看到忠宁王了,很是想念。你看能否安排我们去见他一面。”
阿鲁泰笑道:“恐怕你是想要去见太后吧。”
张士行脸上一红,随即正色道:“你莫要胡说。我是真的想要见忠宁王,他是我一路护送至此的,自然感情深厚。”
阿鲁泰道:“你不要害羞。你还记得不,你那晚在草原走失,太后命我带人找了你一个晚上,终于找到你了。她还让我劝你留下来,你死也不从。你离开以后,太后伤心了很久,大家都知道她对你有情。我们蒙古人爱恨分明,哪象你们汉人这般婆婆妈妈。”
张士行闻言,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他本想离着塔娜远远的,把这段感情深埋心底,就当它是一个少年时的梦罢了,谁知造化弄人,不知不觉中,他又回到了这里,那个梦开始的地方。
阿鲁泰接着道:“他们目下在开平,你再等几日,我们这里青草吃的差不多了,我们便转场回到开平。你和我们一道走,届时便能看到太后和大汗了。”
张士行拱手称谢道:“多谢阿鲁泰。”
阿鲁泰拍着他的肩膀道:“我们是好哥们,谢什么谢。不过你若是到了开平,见着大汗,不要称他为忠宁王,他会不高兴的。”
张士行哦了一声道:“这是为何?”
阿鲁泰道:“你还不知道吧,自从你们大明换了皇帝,我们大汗就不承认自己是忠宁王了,自称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天元帝的外孙,让我们称他为全蒙古大汗。”
张士行听了,心下猛然一惊,看来这个小巴特尔在塔娜教导下,已经忘了自己的汉人身份,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蒙古人,那他们此番前来,想要借助他的力量复国,岂不是又打错了算盘。
又过了一月有余,阿鲁泰帐下的几十万头牛羊将居延海附近的青草吃了个精光,他们便开始转场,一路向东,走走停停,走了将近三个月才回到了开平。
阿鲁泰带着张士行等人飞马入城,来到了原来宋忠曾驻扎过的华严寺,此处已经修葺一新,不复当年模样,高大壮丽如同中原王府,附近街市也是一派繁华,胡汉杂处,百业兴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阿鲁泰引张士行等人直入大殿,却被守门卫士拦住,说是大汗正在接待明朝使者,命他们在殿外等候。
众人听说殿中有明朝使者,都觉好奇,探头向殿中观望。
只见大殿丹墀之上端坐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大汗,正襟危坐,正在听殿中一位明朝官员宣旨。丹墀之上垂有一道珠帘,后面隐约坐着一人,隐隐绰绰看不清面目。
只听那大明钦差念道:“自元运既讫,顺帝后爱猷识理达腊至坤帖木儿凡六传,瞬息之间,未闻一人善终者。我皇考太祖高皇帝于元氏子孙,加意抚恤,来归者辄令北还,如遣脱古思帖木儿归,嗣为可汗,此南北人所共知。朕之心即皇考之心。兹元氏宗祧不绝如线,朕必善抚,况忠宁王为懿文太子庶子乎?既为血亲,为何绝朝贡,扰边境,去就之机,祸福由分,尔宜审处之。”
这钦差念罢,只见那大汗拍案而起,高叫道:“来人,给我拖下去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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