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恕哼了一声道:“这就要问你了。”
张士行被说的一头雾水,反问道:“此事难道与我有关?”
王恕道:“自然与你有关。那日你又昏倒之后,伤口迸裂,流血不止,邓老丈虽然全力施救,但你却一直昏迷不醒,他说需要用药才能救你性命。可这山上缺医少药,让我们哪里去弄药救你。山寨中的那些守卫也都不理我们,后来邓美娘去求那日南王,那个日南王说只要美娘嫁给他,他才肯救你的性命,美娘无奈只好答应。他才派人拿着药方,下山抓药,救了你的性命。”
张士行听后,如遭雷击,原来竟然是自己误了美娘的终身,他使劲抓住自己的头发,脸上现出痛不欲生的表情,口中喃喃自语道:“果真如此,不如让我那日死了的好。”
王恕见状,连忙安慰他道:“师兄,你既然给不了美娘幸福,那她嫁给一个王爷,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你就不要难过了。你要养好身体,才不会辜负美娘的一片心意啊。”
张士行定了定神,咬着牙齿道:“师弟,你说得对,美娘能嫁给王妃,我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这时,邓成大又走出屋来,对张士行道:“空智师父,你多次救我父女性命,我们也多次救你于病危之中,如此看来,我们两家实在有缘,小女今日出嫁,娘家只我一人,显得我们势单力孤,我想与你攀个亲戚,你若不嫌弃,与小女结拜为兄妹,你看如何?”
张士行一听,立刻展颜笑道:“如此甚好,我正求之不得呢。”
邓成大又招呼朱允炆等人来做个见证,众人点头答应。
于是众人帮忙便在邓成大屋中摆上香案,点上三炷香,在众人的见证中,张士行和邓美娘二人便三叩首结为兄妹。
张士行看着邓美娘那凄婉的神情,心中顿时涌上一股豪气,对她言道:“美娘,你既然认我做哥哥,我一定护你周全,日后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任他是王爷皇帝,我一样会教训他,给你出气。”
邓美娘泪中带笑道:“我有了你这样的好哥哥撑腰,任他前路渺茫,什么都不怕了。”
邓成大劝慰道:“美娘,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又认了这么一个好哥哥,高兴些。”
邓美娘终于嫣然一笑,若山花烂漫。
暮色苍茫,山寨各处都点起灯火,一队人马吹吹打打来至邓家门前,邓美娘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红巾遮面,在几个平民百姓的婆子媳妇的搀扶下走上了一辆牛车,山寨简陋,权充凤辇,这牛车绕场一周,然后停在了正中最大的一间茅屋面前。
屋中走出几名年轻的侍女,将邓美娘搀扶下车,送入屋中。
这时屋外又是一阵鼓乐喧天,屋内那日南王身着吉服,与邓美娘一起向陈氏列祖列宗的牌位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礼毕,侍女将邓美娘送入里屋洞房,日南王走出屋来,登上高台,端坐于虎皮金交椅上,典礼官高呼:“众人进贺。”
鼓乐声又起,寨中的男女老幼齐齐向日南王跪倒叩头。朱允炆等人双手合什,向日南王行礼。
张士行偷眼观瞧,发现这日南王年纪甚轻,粉面朱唇,形容秀丽,看上去有些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日南王抬手对众人道:“诸位平身。本王今日大婚,特设宴款待大家,众人可开怀畅饮,不醉不归。”说罢,他起身回到洞房,和邓美娘行合卺之礼去了。
典礼官高叫一声:“开宴。”
随着一声令下,日南王手下便在寨中空地上搭起了一条条长桌,寨中男女全都上桌,足足坐了有数千人之多,犄角旮旯里都坐满了人,十几个灶头火力全开,庖厨们抡刀挥铲,荤素菜肴流水似的一盘盘摆上,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邓成大和张士行等人做为娘家人,自然坐到了首席,寨中众人都端着碗前来敬酒,直夸邓美娘好命,竟然嫁给了王爷。邓成大一人应付不来,请张士行帮忙,张士行起初不肯喝,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者不拒,一碗一碗灌下肚去,饶是他内功深厚,也喝了个酩酊大醉。也许他是想一醉解千愁吧。
三日之后,邓美娘回门,邓成大问她王爷对她好不好,邓美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爹爹放心,王爷对我很好。”
邓成大叹了口气道:“爹是无能为力了,前面的路,你自己要走好。”
邓美娘道:“在这乱世之中,能活一天算一天吧。”
这时,日南王使者进屋,请邓成大入宫一聚。
邓成大走出屋来,只见张士行和朱允炆、黄瞻、王恕四人也站在门外,原来是那日南王请他们这些娘家人进宫赴宴。
一行人来到中间那座大屋之中,只见大厅之上那个日南王端坐正中,旁边立有一人,眉如刀削,眼如绿豆,身材精瘦,似笑非笑,看着众人。
邓美娘上前给日南王见礼,日南王点点头,对她说道:“王妃一路辛苦了,请到后宫歇息。”
邓美娘便起身走到后屋去了。
邓成大正欲跪倒施礼,日南王上前急忙扶住,道:“岳丈,这是内宫,行家人之礼便可,不似外朝。”
说罢,他向邓成大躬身施礼,道:“小婿陈天平见过岳父大人。”
张士行一听陈天平三个字,不由得浑身一震,仔细观瞧这日南王,才发现此人竟然是当日为救陈天平而跳入水中的仆人阮康。
朱允炆等人闻言,也都面面相觑,回想起那日在法场之上,黎澄口口声声说是阮康冒充陈天平,取得了大明皇帝的信任,回国复位,后来被凌迟处死。原来真的陈天平竟然在此。
张士行满脸疑惑的看着日南王,不知道眼前之人究竟是阮康还是陈天平,他脑中一时间转过了千百个念头,终于活生生的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双手合什,向这位日南王行礼,道:“俗家弟子空智见过王爷。”
这位日南王看了张士行一眼,满脸堆笑,浑若不识,也拱手还礼道:“听说空闻师父已和我家王妃结拜为兄妹了,那你便是我的大舅哥,让我封你个什么官为好呢?”
张士行正色道:“出家人不问俗务,但行正道,普度众生而已。”
那个日南王哈哈一笑道:“空智兄侠肝义胆,本王一向佩服的紧。”
张士行闻言脸色一变,更加确认眼前之人是那阮康,但究竟是阮康假扮陈天平,还是陈天平假扮阮康,他还需要进一步了解。
朱允炆等人也都一一上前给日南王见礼,日南王笑道:“你们是空智兄的师父,师兄弟,也都算是本王的外戚,本王一体看待,不知诸位师父有何要求,本王定当鼎力相助。”
黄瞻道:“日南王,我等是游方的和尚,本欲前往三佛齐,因战乱被困于此,故请王爷能够送我们下山,找条船,好让我们前往南洋。”
日南王听后,头摇的似拨浪鼓一般,对黄瞻说道:“自从那日我的手下杀了十几个明军,救了你们上山之后,明军对我们封锁甚严,根本下不了山,况且明朝水军在海口不停游弋,你们是出不了海的,暂时还要委屈各位师父待在山上,待我取了顺、化二州后,自然送你们出海。”
说罢,他转头问那个身边站立之人,道:“阮指挥,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那个阮指挥点点头道:“王爷所言极是。”
日南王把这个阮指挥拉过来,给大家介绍,原来此人正是那日从林中射箭杀死明军,救了大伙儿一命的寨兵头领,名唤阮定,现任日南王禁军都指挥使。
日南王招呼大家坐下,又拿出一条肉干,交到邓成大手中,说道:“岳丈大人,小婿还要和这几位师父商量一些事情,你先回府去吧。”
邓成大拿了肉干,再次拜谢,出屋去了。
他人走后,日南王笑着对张士行道:“空智师父,别来无恙?”
张士行急忙站起,盯着他看,知道这日南王准备与自己相认,但该如何称呼他呢,他还拿不定主意。
那个日南王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笑道:“空智师父,我才是真正的陈天平,当初为了安全起见,我的仆人阮康假扮成我的模样,连你都骗过了,真是惭愧之至。我自幼水性极好,故那日我跃入水中,只是轻微受伤,后来我遇上了阮指挥,便一起上山,暂避一时。谁知那明国背信弃义,灭了黎朝,却想要吞并我安南,我激于义愤,才竖起大旗,占山为王,意图恢复我大越国土。我听闻空智师父和各位师父高才,特请各位前来,公举大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朱允炆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王爷高看我等了,我等不过是一介闲云野鹤,游历四方的出家人罢了,如何能与王爷联手,公举大事?”
这个日南王嘿嘿冷笑道:“空闻师父,我早就打听清楚了,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出家人,而是建文孤臣。”
朱允炆等人闻言色变,道:“王爷,此话怎讲?我们如何不是出家人了。”
日南王指着张士行道:“这位空智师父,做俗家打扮,武功颇高,爱打抱不平,行侠仗义,手里又有西平侯府的令牌,说明他以前曾在明军中为官,而且职位不低,否则也不会和西平侯搭上关系。最重要一点,你们见了明军唯恐避之不及,那你们不是建文帝的孤臣孽子又是什么?”
张士行一听此话,拍案而起,道:“你待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