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冷冷道:“若不愿归顺者,就请站出来,不要象个缩头乌龟般躲在人群之中。”
潘忠、杨松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走出人群,走到了队列前面。
朱棣拍马过去,只见寒光一闪,两颗人头飞起,鲜血四射。南军队伍一片哗然。
朱棣用滴血的刀尖一指众位南军俘虏,厉声喝道:“还有谁不愿归顺?”
又有几名南军千户走了出来,朱棣又催马上前挥刀砍下了他们的人头。
当他第三次喝问时,终于没有人再敢走出队伍,大家伙儿齐刷刷跪倒在地,山呼道:“燕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我等情愿归顺。”
朱棣点点头,把钢刀在靴子底部擦拭了血迹后,还刀入鞘,对众俘虏道:“凡诚心归附者,孤任其去留,资以路费,燕师南下之时,再来投军,孤必将一视同仁,论功行赏。”
众位俘虏纷纷叩首道:“安得有此言,我等诚欲效死报恩耳。”
这时有一名俘虏走出人群,跪倒在朱棣马前,叩头道:“小人乃台州卫百户章武,家有老母需要赡养,望能归去,待老母百年之后,再来投效,请殿下恩准。”
朱棣喝道:“抬起头来。”那人便抬头仰视,朱棣见此人三十如许,膀大腰圆,浓眉大眼,面如炭火,一见便心下欢喜,连忙跳下马来,将他扶起道:“壮士请起,人生在世,孝义为先。你家既有老母赡养,便自归去。如你我有缘,必有重逢之日。”
朱棣命从人拿过一贯宝钞,交到章武手里,道:“壮士一路保重。”
章武再次跪下叩头,眼含热泪道:“多谢燕王成全,小人日后必有所报。”
说罢,他站起身来,扭头登上月漾桥,快步走到了河对岸,渐渐不见了身影。
这时众俘虏见章武安然离去,便一下涌出上千人,纷纷要求归家,朱棣便命随行的北平布政使李友直派人登记造册,给予路费,任其离去,自己率张玉、朱能等一干武将率军直扑任丘而来。
雄县、任丘两城的南军是耿炳文派出的前锋,他们总数在三万人以上,其中雄县有九千人,任丘有两万人,其中主力便是潘忠、杨松所领的台州、绍兴两卫军士,现两卫被全歼,潘忠、杨松二将被杀,消息传到任丘,城中守军不战自溃。燕军兵不血刃占领任丘。
入得城来,朱棣便在任丘县衙大堂之上召集众将商议行止。
朱能指着舆图,恨恨道:“此番跑了暴昭,他一定向耿侯报信,南军必然有所戒备,我军突袭不成,当以稳为上。我军当先占无极县,据守滋河北岸,侦伺南军动静,而后再定行止。”
张玉摇摇头道:“敌众我寡,当主动出击。乘其连败两阵,人心不稳,我军当直击真定,打他个措手不及。”
朱棣点头道:“世美(张玉字)所说正合我意。”
众将闻言皆大惑不解,朱能问道:“耿侯听到暴昭回报,必然严阵以待,我如何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呢?”
朱棣指着舆图对众将解释道:“诸位请看,据探马回报,耿炳文将十万大军分驻滹沱河两岸,号称三十万,夹河而营,分为南北两个大营。此阵名唤龟蛇阵,攻北营则南营来援,攻南营则北营来救,左右逢源,互为犄角,着实难破。然暴昭逃归真定后,必言我军厉害,耿炳文听闻我军一夜之间灭其先锋三万,必然害怕,定将南北大营合二为一,全力对敌。我军则乘其两军调动混乱之际,一举杀入,必能大获全胜。此为先声后实之计。”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称赞。
朱棣即刻分派兵马道:“众将听令,朱能率一万兵马为西路军,从定州、新乐一线直插真定,攻其西门,我自将一万精锐,为中路军,从无极渡河,攻其北门,张玉带领一万人马从藁城渡过滹沱河,从背后攻其南门。暴昭是个文人,每日跑个七八十里,已是极限,按此道里计,我估计他在八月二十五日前抵达真定。我已派人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有何动静自会传回。尔等众人务必在八月二十五日辰时抵达真定,巳时发起攻击,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众将拱手应道:“遵命。”然后走下堂去,分头准备出发。
这时李友直急冲冲走上大堂,对朱棣拱手施礼道:“燕王殿下,卑职有要事回禀。”
朱棣哦了一声道:“有何紧急军情?”追文
李友直忙道:“殿下,卑职现已查明,你放走的那个章武根本就不是什么台州卫的百户,他其实是宁波卫指挥同知陈瑄,他家中父母早逝,也没什么人需要赡养,他是袭了父职,才坐到这个位置,我们被他骗了。”
站在朱棣身后的朱高煦闻言大吼道:“直娘贼,敢骗我父王,他人在哪里,我即刻将他抓来,碎尸万段。”
朱棣摆摆手道:“不必了。大敌当前,岂能为一个小小的陈瑄而分神,我以诚待人,奉天靖难,只为伸张大义,从不希冀有所回报。他日若能与此人重逢,再与他理论。”
李友直赞叹道:“燕王殿下真乃宽宏大量之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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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昭自从月漾桥边逃脱后,马不停蹄向南奔来。路过任丘之时,他不敢进城,只是在城外驿站短暂休息了一下,又继续向南逃去。官道之上满目皆是溃逃的士兵,操的都是南方口音,有的是吴侬软语,有的是诘屈磝碻,但大体都是说北兵可怕,杀人不眨眼,如同魔鬼一般。
暴昭暗暗担心,看来此番伐燕凶多吉少了,他要尽快见到耿炳文,将自己亲眼所见一一相告,这个燕王确实是个可怕的对手。所以他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向真定赶来。但他毕竟是个文人,不惯骑乘,每日骑在马上奔跑七八十里路,竟然将大腿两侧皮肉磨破,鲜血淋漓,他忍住疼痛,终于在八月二十五日拂晓时分抵达真定北门。
他缓辔来到城下,隔着护城河对城头大喊道:“我是平燕布政使暴昭,快开城门,我有紧急军情要向耿侯禀告。”
城上军士看到城下立有一骑,马上之人衣衫破烂,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再看远处三三两两的士兵跟在他的身后,个个垂头丧气,丢盔卸甲,似乎是从前线败逃下来的溃兵,怕其中有诈,急忙飞身下城,向耿侯禀告。
耿炳文闻报,大吃一惊,心道:“暴尚书到开平卫传旨,已走了月余,今日如何回到了真定府。”急忙带领亲兵登上北门城楼向下观瞧。
此刻天色微明,耿炳文看到城下之人身形面貌与暴昭有几分相似,但他身后跟着数百散兵游勇,后面还有人络绎不绝赶来,有越聚越多之势,耿炳文有些犹豫,不想打开城门放他进来,万一其中混有燕兵,那就不堪设想了。但暴昭是平燕布政使兼刑部尚书,若任由他死在城外,不但朝廷会有责罚,而且对己方士气也是个极大的打击。
于是耿炳文探出头去,向下喊道:“城下可是暴尚书?”
暴昭抬头一看,终于见到了那个久违的花甲老人,眼泪控制不住的涌出,颤声回答道:“正是在下,耿侯快开城门,我有要事禀告。”
耿炳文听清了此人的声音正是暴昭,便道:“暴尚书稍等片刻,本侯亲自来迎接尚书。”
他命城上守军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并在瓮城做好防御,便亲自带着卫兵下城去迎接暴昭。
耿炳文一马当先冲过吊桥,奔到暴昭身边,一勒缰绳,把暴昭上下左右仔细打量半天,见暴昭头发焦黄,满身血污,奇道:“暴尚书,不是前往开平卫传旨去了吗,如何弄得如此模样?”
暴昭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啊。”,说着与耿炳文并马入城,路上便简约讲了一下自己此番离奇经历和所见所闻。
耿炳文听后,啧啧称赞道:“燕王不愧为诸王之长,深得太祖真传,此等用兵,出神入化,我实不如。”
暴昭急道:“耿侯,你身为北伐大帅,当思如何破敌,不是来称赞对手的。”
耿炳文伸手捋着雪白的胡须道:“暴尚书,你也知晓,我耿某人擅守不擅攻,若是燕王来攻真定,我倒是有办法击败他。若是命我北上北平,我倒真没主意。”
暴昭正色道:“耿侯,你是本朝硕果仅存的开国大将了,朝廷倚为柱石,你若无必胜信心,国家危矣。”
耿炳文也叹了口气道:“这也是天意啊。太祖高皇帝杀戮太甚,以至于朝中无人,老夫今年已经六十六岁了,还要披挂上阵。若是傅友德、蓝玉二人还在,谅那燕王也不敢造反。”
暴昭道:“为今之计,多说无益,耿侯如何调兵遣将,才能防守真定,击败燕军。”
耿炳文道:“既然燕军兵锋甚锐,我当合兵一处,才能抵敌。”说罢,他对身边亲兵道:“传我将令,命前军都督李坚将南营移至北岸,命右军都督顾成率北营人马调至北门驻防。”
亲兵拱手道声遵命,便打马向西门而去。南北两营人马八万余众均驻扎在西门之外。
此刻二人已经来到瓮城门洞,忽听得身后喀剌喀剌几声巨响,二人回头一望,只见吊桥铁链不知何时被人砍断,从城头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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