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行看到细川五郎,拼命向他招手,细川五郎终于也看到了他,也朝他挥了挥手,看见张士行跟着大船在跑,便朝前指了指,示意他到港口见面。
张士行便朝那霸港口跑去,唐营和琉球主岛之间由一道虹堤相连,张士行跑过虹堤,来到港口,日本朝贡使团的遣明船已经靠岸,细川五郎正站在码头,操着双手,笑盈盈的等着他。
看到张士行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细川五郎上前迎住他道:“张兄,未及两月,我们又相见了,真是有缘啊。”
张士行上前拱手施礼道:“细川君,真是山水有相逢啊,你怎么又到此处了?”
细川五郎脸红了一下,说道:“我们上次未见到大明新皇,回到日本后,被我家大名训斥了一番,故此我们二次组团前往大明,求见新皇永乐帝,希望这次能够心想事成。路过琉球,我们补充一些淡水蔬菜,然后再采购一些硫磺等物。张兄,你在此处过得如何,做什么行当呢?”
张士行苦笑了一下道:“我在唐营帮忙打渔。”
细川五郎惊诧的睁大了眼睛,道:“张兄,你如此本事,怎么能沦落到去打渔为生呢?”
张士行道:“偶尔为之,我暂居此处,闲来无事,帮忙打一下渔,也是应该。”
细川五郎问道:“那张兄日后有何打算呢?”
张士行道:“我还是想回大明。”
细川五郎想了一下道:“张兄,以你的武艺,不如到我们日本细川藩,我向家主推荐一下,必获重用。琉球这座庙太小,你是施展不开的。至于你想回大明,我看目下局势尚不明朗,你若回去,凶多吉少。”
张士行拍了拍细川五郎的肩膀道:“多谢细川兄美意,不过我家人都在大明,我定要回去看看,再做打算。”
细川五郎顿时明白了他的来意,问道:“张兄前来,是想要随船前往大明吗?”
张士行连连点头,再次拱手请求道:“细川君,我再次请你帮忙,带我去大明走一趟。”
细川五郎笑道:“张君,我是生意人,上次带你们来琉球,我已经亏本了,这次你可不能再让我亏钱了。”
张士行脸色一红,躬身施礼道:“多谢细川君仗义相助,此次我定加倍给付船费。”
细川五郎笑嘻嘻道:“张君客气了。此番你们几人去大明啊?”
张士行竖起一根手指道:“只我一人。”
细川五郎道:“那船费你准备怎么付,是银钱呢,还是特产呢?”
张士行想了想道:“特产吧。”
细川五郎道:“看在老熟人的份上,那就硫磺二十斤,或者两匹马吧。我们后天中午出发,你要准时前来,过时不候。”
张士行道:“一言为定。”
二人再说了些闲话,张士行便告辞出来,回到文庙,向众人说了此事。
朱允炆听后,眉头紧皱,道:“我们在此处帮忙,曾公只是管一日三餐,并无余钱给我们,哪里来的钱去买硫磺或者马匹呢?”
黄瞻对张士行道:“不如将慎公、曾公一起请来,想想办法。”
张士行道:“我此前对慎兄说过此事,他似乎很不赞成。”
王恕道:“我们一起劝劝,说不定能让他们俩帮助我们的。”
张士行道:“那就请王兄弟出马一趟吧。”
于是黄瞻去请曾子和,王恕去请慎道成,张士行准备了些酒菜,不一会儿二人来到,众人团团围坐在一起。
朱允炆举起酒杯,对曾子和与慎道成二人道:“今日请二位前来,贫僧有一事相求,务必请二位鼎力相助。”
慎道成已经明白了朱允炆所说之事,故此低头不语。
曾子和还不明白何事,见朱允炆郑重其事,便问道:“空闻师父请讲,我能帮忙的一定帮忙。”
朱允炆一指张士行等人道:“我这些徒弟家在大明,离开日久,十分思念,故此想派我的大徒弟张四回大明探望一下亲友。正逢那日本使团前往大明朝贡,他们也同意张四搭船前往,但需要交纳船钱二十斤硫磺或者两匹马,但我们这些人身无分文,如何交得起船钱,故请二位出手相助。”
曾子和一听吓了一跳,道:“我一个穷教书的,如何有那么多的余钱。”
众人又转向慎道成,慎道成苦笑了一下,道:“我一个打渔的,和他半斤八两,都只够自家糊口的。”
张士行看他说话言不由衷,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道:“慎兄,我们来到此处避难,多亏慎兄、曾兄二位收留,我们不胜感激,既然你们都无力帮忙,我们再想想办法。”
慎道成也起身拱手道:“实在无能为力,帮不上忙,愧对兄弟。”说罢,起身告辞。
曾子和也拱手告辞,二人携手出了后院。
黄瞻埋怨张士行道:“我们再求他一会儿,说不定他会帮忙的。在这里,我们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得,现在让我们找谁帮忙呢?”
张士行摇摇头道:“慎道成是练武之人,性情刚烈,硬求他是求不来的,他若想真心帮我们,便会回来的,若是不想,便再也不会登门了。”
过不多时,慎道成果真转回小院,他上前抓住张士行的手道:“张兄弟,非是为兄不想帮你,实在是我担心你的安危,我虽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以你的见识武功,你在大明前朝一定位置不低,而此刻大明局势未定,你回去后生死未卜,那样岂不是害了你。”
张士行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慎兄是真兄弟,不过我若不能回去看看,生不如死。”
慎道成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一定能够帮你。”
张士行说了声好,便随慎道成走出文庙。
慎道成带着张士行离了唐营,走过了虹堤,上了主岛,一路向东,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来到了一个石头围成的小城,走入城中,来到了一所大房子前面,他拍了拍门,门吱呀一声,一个中年男仆走了出来,慎道成躬身施礼道:“林伯,程先生在吗?”
那个林伯道:“在,请进。”
说完,便领着慎道、张士行二人走了进来,这所房子是两进院落,典型的闽南大厝的样式。
林伯将二人引至厅上,摆上香茗,二人在厅上静坐片刻,不一会儿从厅后转出一人,琉球人打扮,却是中国人模样的一个中年文士。
那个中年文士做在主位上,看着慎道成笑道:“老慎,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有什么事找我帮忙。”
慎道成一指张士行道:“这位张兄弟是从宁波府来的,最近想回去看看,不过付不出船钱,想请程先生帮忙。”
程先生问道:“船钱多少,付给谁?”
张士行道:“硫磺二十斤或者两匹马,付给日本遣明使细川五郎。”
程先生又问道:“你是怎么来的琉球?”
张士行顿了一下道:“也是坐细川五郎的船来的。”
程先生哦了一声道:“有点意思,那你来的时候付了他多少船资呢?”
张士行道:“几根人参和几斤川芎。”
程先生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张兄,为何要来琉球这个海外小国呢?”
张士行想了想道:“不知程先生是否听闻我大明朝叔篡侄位,山河易手吗?”
程先生点了点头道:“略有耳闻。难道张兄是前朝旧臣,来海外避难吗?”
张士行摇摇头道:“我尚不够资格,不过新皇即位,诛杀太滥,牵连太广,翰林学士方孝儒被诛杀十族,故此我们几人便投入空门,避居海外。但我们几人亲友都在大明,故此想回去看看。”
程先生道:“你那几位朋友现在何处?”
张士行道:“他们现在唐营文庙暂居。”
程先生道:“好,我明日登门拜访几位。”说罢,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那个林伯立刻过来对张士行二人低声说道:“程先生要休息了。”
张士行便和慎道成给程先生深施一礼,道:“那我们暂且告辞了。”
张士行和慎道成走出门外,张士行问慎道成道:“慎兄,这位程先生是什么来头,他真能帮我们吗?”
慎道成低声道:“这位程先生是中山国王府长史,也是从中国而来,在琉球的中国人有大小事情都找他帮忙。”
张士行吓了一跳道:“中山国是大明藩属,故此年年朝贡,若是他将我们行藏告诉朝廷,我们岂不是危矣。”
慎道成道:“不会的,程先生为人正派,是二程之后,不会做出此等事来。你放心好了。”
话虽如此,张士行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他回到唐营文庙,把见到程先生的事向众人一说,朱允炆道:“程门大儒之后,断不会做出丧尽天良之事,你等放心好了。”
次日,那程先生果然乘了一顶小轿,带着林伯,来到文庙,拜访张士行等人。
张士行将他迎入后院,与众人一一见礼,程先生满面春风道:“在下程复,不知贵客驾临鄙处,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说完,一旁的林伯把礼物放下,都是一些琉球的吃食糕点。
众人围坐在一张桌上,程复把众人环顾一番道:“在下看诸位都不是凡人,因何来此?”
朱允炆苦笑了一下道:“生逢乱世,何敢妄称非凡,不过是苟全性命罢了。”
程复又对朱允炆道:“我看大师不象是出家人,倒象是大明皇族一脉。”
他此话一出,朱允炆大吃一惊,其余众人也都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