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四季园这种专门用来观赏的园林当成明社的驻点,也只有张翔干得出来。
赵寒烟说,他这是暴殄天物。
用这么一座园林在平州城,不知能换到多少个这种面积的院子。
但对此,张翔却是一笑置之。
他自有自己的想法,这园林反正是白给的,留着也只是个摆设。
随着明社规模的扩大,在平州城里那种喧闹的地方会更加引人注目,这是他不愿看到的,明社是他从开设到现在所设置起来的一个重要消息机构,整个机构他花费了大量的心血来打造,更应该隐藏起来,而不是受到关注。
这里距离平州城也就只有十余里地,其实算不得远,把明社搬来这里,一来解决了明社扩张的难题,二来也可以逐渐对外隐藏起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园林之中有许多的地下暗室,杨黎当初临走前所给他的那封信札除了正面的两个‘保重’的字以外,背面就是整个四季园的构造图纸,这份图纸让他对整个四季园一目了然,这些地下暗室以后都可以发挥极大的用处。
两夫妻在四季园待到了傍晚左右,然后方才驾车返回平州城。
马车行过烟柳巷时,张翔看到了那巷中最瞩目的烟雨阁。
看到烟雨阁,也便想到了凝香居。
这两大青楼随着柳清音和秦挽歌的离开,如今都已失去了颜色,兴许是柳清音和秦挽歌的珠玉在前,在这些(rì)子里,这两大青楼都还没有新的花魁诞生出来。
张翔让车夫暂且停下,然后跳下马车,对车内的赵寒烟说让她先回去,他想走走。
赵寒烟也没问什么,只是点点头。
烟柳巷是平州青楼最密集的一条巷子,用五步一小楼,十步一大楼来形容都不为过。
晚上走在其中,随时都能听到楼中传来歌(jì)所唱的小曲,也能随时看到各大青楼浓妆艳抹的(jì)女在门前招揽客人的声音。
南楚的青楼行业在这些年随着经济繁荣以后其实也跟着水涨船高,哪怕没有了柳清音和秦挽歌这两大花魁,可依然阻拦不了夜晚进入青楼寻欢作乐的男子。
凝香居已没有从前(rè)闹,可好歹是曾经的龙头之一,生意还是(tǐng)好的,张翔走进来的时候,一楼厅堂客满为患,他找来了一个认识了丫鬟,询问了一下崔妈妈。
那丫鬟点点头,说让他稍等片刻,然后上了楼。
过了一会儿之后,凝香居的崔妈妈小跑着赶了过来,对他连忙行了一礼:“张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张公子恕罪。”
这崔妈妈是凝香居真正意义上的掌柜,当年秦挽歌来了之后是重金买通了这个崔妈妈,所以这个崔妈妈是知道秦挽歌是个江湖人(shēn)份的人,只是不知道她是雪神教圣女罢了。
秦挽歌给她钱,还给她免费打工,唯一的条件只是想要凝香居的一个安(shēn)之所,这崔妈妈当初别提有多高兴了,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所以秦挽歌在凝香居的那段(rì)子,唯一知道秦挽歌(shēn)份的这个崔妈妈也没有把她的来历透漏一星半点。
当然,这样一来,这崔妈妈自然也就不知道张翔和秦挽歌的关系了,只知道张翔是驸马,所以对于张翔也丝毫不敢怠慢。
张翔提议想去秦挽歌从前的闺房看一眼,这崔妈妈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带着张翔一路上楼,这崔妈妈一边笑着道:“张公子,秦姑娘走了之后,老(shēn)可没有把她的闺房让给别人住,一直都还空着呢,这可是我凝香居最好的闺房,没有花魁的本事,老(shēn)当然不会随意让别人进来住。”
只是说着说着,这崔妈妈便遗憾的叹了口气:“唉,秦姑娘走了,也不知道下一个能住进这闺房的会是哪个。”
说话间,这崔妈妈也打开了房门。
张翔走进去,房间内所有的摆设都没有动过,一尘不染。
珠帘背后,内屋里那架古琴摆放着,此前的秦挽歌,就坐在这架古琴前为他弹奏着小曲,静谧的屋子里,俨然还回(dàng)着秦挽歌那婉转的歌声。
“张公子,要不您先看着,老(shēn)不打扰您了。”那崔妈妈很识趣,想要离开。
张翔则是摆了摆手:“不用,我只是看一眼,马上就走,明恒此来,除了想看一眼这房间以外,其实还有件事想问问崔妈妈。”
“公子请说,老(shēn)定知无不言。”崔妈妈有些受宠若惊。
张翔回过头,笑着道:“挽歌走的时候,可否跟妈妈说过,怎么能够给她传信?”
“啊?”这崔妈妈愣住了一下,然后连忙摇头:“回公子,秦姑娘并未说过,她走的当天只是跟老(shēn)告了个别,并未跟老(shēn)说她要去哪里。”
“哦!”张翔点点头:“你先下去吧!我看一会儿马上就走。”
崔妈妈恭敬的行了礼,然后连忙关上门离开。
张翔坐了下来。
秦挽歌离开了这么久,张翔不知道她有没有安全回到雪神山,按照这妮子的(xìng)子,应该会给他回封信才对。
可过了这么久,他都没有接到秦挽歌报平安的回信。
他也不知道如何给秦挽歌飞鸽传书问候一下,所以刚才路过烟柳巷的时候,才想到这个崔妈妈,打算来问一下。
预料之中的,这个崔妈妈根本不可能知道。
坐了一会儿之后,张翔也就起(shēn)离开了。
一路穿过房间的走廊,听着各个房间之中传来的莺歌燕尔,突然旁边的一个房门打开,有个人走出来撞到了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皆是愣住了。
“参见驸马。”
“庄治?”
撞到他的人正是柳进柳庄治。
两人几乎同时打了个招呼。
此时柳进出来的那个房门还打开着,张翔本能抬头看了进去。
除了一名青楼女子之外,还有一个五十往上的儒雅书生。
那柳进喜悦之下拱手道:“没想到在此遇到驸马。”
“我来此也只是看一个朋友,正准备离开呢!”
张翔随意回了一句,也似乎猜到了那屋里的青楼女子是谁,笑着打趣道:“里面女子可是崔姑娘?”
柳进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他点头,伸出手:“驸马若不着急,可否进去饮一杯酒。”
张翔点头,走了进去。
柳进笑着对屋内的青楼女子和儒雅书生道:“燕燕,孔先生,快参见驸马。”
那青楼女子连忙跪下,那书生则只是弯腰,行了个礼。
“崔姑娘,起来吧,在下此前早就听闻秦姑娘说过你,只是来了凝香居多次,未见过罢了。崔姑娘果然生得国色天香,怪不得庄治去了汴京这么些(rì)子,始终心心念念着崔姑娘,如今你们二人能够佳偶天成,秦姑娘若知道了也定会开心。”张翔示意崔燕燕起来,还打趣了一句。
那崔燕燕有些害羞,低下头:“昔(rì)秦姐姐在楼中对民女照顾有加,若没有秦姑娘对妈妈求(qíng),民女久不待客,早就被赶出凝香居了,秦姐姐走的时候,民女都没来得及跟她道声谢,送个别,这让民女心中很是难安,他(rì)若有机会,定会当面感谢秦姐姐在楼中的照顾之恩。”
张翔道:“她欣赏的是你这份对庄治执着的感(qíng),没想过能要你的感谢,所以你不必因此介怀,将来你若与她再有缘相见,便再说吧!”
说完后,张翔这才看向了一旁的中年儒雅书生。
柳进在一旁介绍道:“驸马,这位是孔傅孔先生,国子监曾经的提督学政,去年庄治来平州时曾有缘结识孔先生,孔先生得知庄治要上京赶考,所以便授予了庄治一些科举教诲,令庄治受益匪浅,去年上京参加科举,也才能一路顺利,孔先生在庄治心中,如同恩师一般。”
“孔先生有礼了。”张翔对他拱拱手。
孔傅连忙露出谦虚之色:“驸马有礼,孔某如今闲人一个,当不得庄治的恩师,是庄治抬举孔某了,孔某惭愧。”
张翔笑着道:“孔先生也不必谦虚,能在国子监任提督学政,才学必定不凡,庄治是有才学,但论起来,他还真比不上孔先生,他叫您一生老师也是理所应当的。”
“驸马说得及是,庄治还有许多要向孔先生学习的地方。”柳进也附和了一声,然后示意崔燕燕给两人倒酒。
那孔傅低着头:“庄治言重了,论才学,在这平州城,除了苏先生和谭先生,还真没有人比得过驸马了,驸马的词名冠平州,如今恐怕早已享誉南楚,受千万读书人推崇,听说驸马还与苏老先生在华庭书院谈书论学,驸马若能指点庄治一二,也比孔某强得多。”
张翔拿起崔燕燕倒好的酒,看了孔傅一眼,心中奇怪,这孔傅为何总躲避他的目光,而且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确定,他从未与这孔傅见过面,但这孔傅为何看起来这么怕他?
难道因为他是驸马?
张翔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孔傅这样的读书人,怎会因为他是驸马的(shēn)份而怕他?
他连忙端起另一杯酒递给孔傅:“孔先生,请。”
“谢谢驸马。”孔傅头也不抬,然后就这么低着头喝下了酒。
只是喝完之后,那孔傅突然站了起来:“驸马,庄治,孔某想起来还有要事处理,就不奉陪了,先行告辞。”
说完,那孔傅就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唉,孔先生。”柳进还在愣神中,然后追了出去。
张翔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又不会吃人,这孔先生为何这般?
他无语的摇摇头,喝下杯中酒。
过了一会儿之后,柳进方才垂头丧气的回来。
“这孔先生怎么了?”张翔不解的问他。
那柳进也是一脑门的问号:“没追上,下官也不知,刚刚孔先生还和下官说得好好的,也没听他说有事,怎么突然就有事了,而且走得这般着急。”
张翔想道:“我见这孔先生好像对我(tǐng)有敌意,似乎不是很喜欢我,也许是因为我,他才匆忙离开的。”
“怎么会呢?”柳进不解:“驸马此前在平州城认识孔先生吗?”
张翔摇头:“我与他从未见过,这是第一次见。”
“那就更不可能了,孔先生无缘无故为何会对驸马有敌意,驸马是不是误会了。”柳进摇摇头。
“刚刚他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张翔想着,然后突然道:“对了,你对这孔先生了解吗?”
柳进点点头:“自是了解一些的,这孔先生去年与下官相识之时,他就说曾在国子监任过提督学政,被朝廷委派主持过科举院试,了解往年不少的科举试题,便传授予了下官。当时下官还奇怪,问了他为何不继续呆在国子监了,可当时孔先生并未说。去年(chūn)闱下官去汴京参加科举的时候,还曾特意找人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这孔先生的儿子曾在两年前的崇关谈判死于北辽人手中,原本这孔先生就快要被提为国子监司业的,仕途光明,可这件事发生之后,朝廷也就把他撤职安抚回平州了,想必这是他的痛楚,所以才没有告诉下官。”
“原来如此。”
张翔吃惊的同时也是恍然大悟,这么说来,这孔傅刚才表现出来不待见他的样子就可以说得通了。
看来这孔傅与康家一样,是因为觉得他父亲丢了凉州才导致鸿胪寺使团尽数死于崇关谈判,所以才对他抱有敌意的。
这么一想,张翔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也是个受害者。
他从不觉得鸿胪寺使团的死与他父亲丢凉州有间接原因。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南楚任何一人都有抵挡北辽的责任。
他父亲抵御北辽失败那是他父亲的失职,他父亲也是朝廷委派的,因此还背上了这口大黑锅,难道他就要去怪朝廷吗?
这些鸿胪寺使团也是南楚子民,遇到这种事,就不该(tǐng)(shēn)而出吗?
让鸿胪寺使团去谈判当初也是朝廷的意思,而且朝廷也没说(bī)任何一人去,去的都是心甘(qíng)愿的,难道全死了就得怪他父亲没有守住凉州?为何不怪在朝廷头上?
说起来,这些人还是心中找不到发泄的点,所以才把这一切的罪过赖在了他父亲(shēn)上,反正他父亲也背上了这口锅,多甩一点也没什么,这还能让他们心中舒坦一点。
这些人也真是够自私的,他父亲死了就理所当然,他们的家人死了就是他父亲害的,从没想过朝廷的原因,还有北辽这个强敌的原因。
不仅鸿胪寺使团的家人这样想,天下人也都是这样想的,这些人所需要的只是一口发泄的锅,如果他父亲不背上这口锅,那么一切的骂声都会甩到朝廷头上,一旦朝廷失了民心,就会动摇到皇权的统治。
其实张翔也明白这些人的心理,皇权是至高无上的,没有谁敢真正去指责朝廷,朝廷既然把他父亲推了出来,那么所有的脏水也就能名正言顺泼到他父亲(shēn)上了,至于真正的对错,已经不重要了。
有时候想到这些,才是令张翔真正生气的,这些人的骨头怎么这么软,这么(jiàn),没人敢去说朝廷打不过北辽,才失了凉州,是朝廷的错,也没人敢真正站出来呐喊着,杀光北辽蛮夷,还我南楚河山。
他们只敢对为他们背上黑锅的父亲无尽的谩骂,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们的怒火。
这也是张翔为他父亲觉得不值的原因,护佑南楚这么多年的太平,护了一群白眼狼。
这南楚,不是他父亲一个人的南楚…。
……
(这一章写得有点不尽人意,因为考虑到很多因素,怕写太多的东西,有杠精出来杠,毕竟这其实出于我个人(qíng)绪所致,每个人对于这种看法都不同,我仅表达的是个人看法而已。又怕写得不够明白,难以让人产生共鸣,所以这章写出来就没有达到心中的预期,还差那么一点,当中删了很多私货,也许也是笔力的原因吧,没有完全写出心中所想的意义,其实大多的东西在这些剧(qíng)下来,能看明白的也都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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