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认得本王吗?”
面对赵哲的询问。
张翔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努力从脑海里寻找有关于这个赵哲的信息。
只是可惜,他此时有关于这个张明恒的记忆完全都消失了,没有一点踪迹可寻。
他只好摇摇头,躬身诚恳道:“回殿下,明恒曾遭过一场大患,失了些忆,从前的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失忆?”赵哲也是愣了一下。
旁边的赵寒烟对他解释道:“殿下,驸马与高平成亲当日,电闪雷鸣,驸马回房的途中不幸被雷所击,晕了好些时日,高平从汴京搬家回来后,驸马已恢复正常,但也因此,驸马也忘记了从前的事情。”
“还有这等奇事?”赵哲露出吃惊的神情,然后大笑起来:“那是降异兆,让你因祸得福了。也罢,从前的事不记得也罢,这么来,《明月几时臃《元夕》等名词真是出自你手了?”
“殿下是如何得知?”张翔奇怪问道。
赵哲笑了笑:“此间下少有的名词,自会传遍下,受我南楚下读书人推崇,学习。当然,也会通过朝廷士大夫传进皇宫,父皇也早就知道,见此名词居然是出自明恒之手,父皇也是不敢相信,所以此番本王南下,父皇也吩咐本王来看看是否是谣言,昨日本王抵达平州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找了各方人员来求证,这才相信的。”
着,赵哲继续道:“你自饱读诗书,早已满腹经纶,恢复正常有如此才华也不奇怪,这样一来,本王也为皇妹高兴,折得一位好夫婿,父皇若得知明恒恢复如初,想必也会龙颜大悦。”
“谢父皇挂念了。”张翔连忙叩谢。
赵哲道:“本王能受封太子,有你父亲张将军力荐的一份功劳,本王心中感念,昔日曾常常登门拜访张将军,与明恒在将军府早有过数面之缘,只是那时你不爱与人接触,所以那时我们虽见过,只是都没过话。”
张翔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明恒真不记得这些往事,若当初有得罪殿下的地方,还望殿下恕罪。”
“哈…”赵哲摆摆手:“我那时只觉得你这个人闷,心里其实也是不喜欢的,又因为诸多传言你那些不好听的话,我也就从没放在心中,不知者无罪嘛!你何罪之有?如今的你受父皇赐婚,与皇妹共结连理,结为夫妻,乃我皇家大公主驸马,又身怀这般才学,是我皇家之荣,你这是大功,他日若父皇召你入京,必定一番赏识。”
从见面到现在,这赵哲的尽是些漂亮的话,让张翔这个脸皮厚的人都着实有些受不住。
不禁开始怀疑赵寒烟对他的评价了。
这个太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肚鸡肠,霸道欺饶主啊?
是不是赵寒烟对他单方面的仇恨啊?所以才如此诋毁他?
反正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这太子给他的印象倒是挺不错的。
谈吐举止与他的身份都颇为匹配,有大家风范,条理清晰,思路明朗,也有与之匹配身份的智慧。
嗯…不过看人不能光看表面,这是他识饶基本原则。
赵寒烟自幼与这个太子在皇宫长大,两人就相差了半岁,对他的了解肯定是高于他的。
所以还得接触接触才能判断。
这一,张翔两夫妻自是陪这个太子参观了驸马府,然后唠了些家常,顺便了些此次南下的押粮军务。
一般来,这些都是军机要务,是不能与无关之人起的。
只是这太子也是个无拘之人,所以也便随口对张翔和赵寒烟了起来。
朝廷此次派粮草督运赴往南楚各地督运军粮,他和户部侍郎窦启便是江南东路和两浙路的督运官,他来平州,窦启便是去了临州。
当然,来此江南东路也是他毛遂自荐,自告奋勇而来的,皇上让他来此自也是一份栽培。
南方军粮为南楚大军的后期补给重粮,自不能在开战前期运往前线,这也是为了避免粮草集中受敌人奸细渗透。
所以江南两地和西南西川路的粮草都要在五月左右,也就是大战打响之后才会开始运输。
在这段日子里,作为督运官,要保这江南粮草万无一失。
也就是,这太子赵哲至少要在这平州待到五月左右。
而根据他的消息得知,朝廷大军如今已经兵分两路出兵凉州,计划在四月之前一路屯兵宣州府作为后备军,先锋军北麓军会越过崇关,屯兵凉州城外,先锋军由文博账下左将军张弛统领。
北辽大军也早就在凉州城内驻军七万待命,三万铁骑迎扣崇关,凉州由北辽东路军统帅耶律阿宝宝镇守,就等南楚大军的到来。
这将会是一场硬碰硬的夺城之战。
只是南楚朝廷没有想到的是,当初镇北大将军张坚在凉州构筑十七年抵挡北辽的防线如今会成为北辽拿来抵挡南楚的防线。
北辽十七年以来,一直都在与张坚周旋,北辽军神耶律基鲁在与张坚多年的摩擦战里面,也早已把这套防线研究了个七七八八。
这套防线并不是建筑防线,而是布兵防线,是大战争场面下才会用到的防御阵线,灵活多变,可根据各种优势以及劣势任意变动,进攻和防守,也被称为北麓防线,是张坚所统帅北麓军期间独有的抗辽战术。
在与张坚摩擦多年的经验下,耶律基鲁深知这套布兵防线的厉害,所以两年以前,夺下凉州后,耶律基鲁就迅速的把这套战术用到了北辽军身上。
而南楚对于这套防线的熟悉也只有死去的张坚最了解,如今的南楚朝廷,了解这套防线的几乎没有几人。
酉时六刻,在驸马府吃了晚膳后,赵哲这才告辞了两夫妻离开。
离开之前,他还笑着对赵寒烟:“皇妹,来日方长,本王还会在平州待一段时间,他日再登门。”
对此,赵寒烟盈盈施礼:“荣幸至极,殿下来此,令驸马府蓬荜生辉,殿下随时来,高平与驸马都会加以款待。”
“哈哈哈,皇妹,明恒,本王告辞了。”
待得赵哲离开了有一会儿之后,赵寒烟坐在院子的庭院里,满脸不高心腹谤起来:“这个赵哲,来本公主这里蹭吃蹭喝了,礼物不带一点不,还如茨恬不知耻,下次还来,他怎么这么厚脸皮来白吃白喝?”
看她那一脸不爽的样子,张翔给她揉着肩膀,笑着道:“恐怕这下,也只有你敢这么这个太子了。”
“他怎么了?别人怕他,我可不怕,要不是他当了太子,我才不让他进驸马府呢!”
“我看他没你得那么霸道啊?反而很有太子的风度,我对他印象蛮好的。”
“那是明恒你还不了解他。”赵寒烟拉过他坐下,一板一眼的对他洗脑:“明恒,我跟你啊,这个赵哲是如今当了太子之后才这样的,因为他没什么可争的了,要笼络人心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再怎么变好,他还是那个赵哲,你不知道,他时候有多霸道了,我们这些皇弟皇妹,他没有一个不欺负的,因为我母妃的原因,皇后娘娘更是唆使他专门欺负我,因此,母妃为了我不受他欺负,就总躲避皇后娘娘。皇宫里,他让皇弟皇妹们不跟我玩,就没人敢跟我玩,远远的躲着我,他让皇弟皇妹来打我,他们也就一起来打我,总之,在所有的皇子皇女之中,我最讨厌的就是他,哪怕是现在,我都觉得他对我总是不怀好意。”
“你这是被他欺负出了心理阴影了?被害妄想症?”张翔暗觉好笑。
赵寒烟转过脑袋:“反正我就是讨厌他,改他再来,不许他来。”
“这哪能是不许就不许的,人家是太子,还能把他轰出去啊!”张翔也是觉得无语。
赵寒烟眼珠子急转:“反正我不管,他要是再来,我就躲出去。”
“那我自己招待他?”
“我早对你过,他来驸马府,压根就没关心我,他是冲着你来的,你没看他今对你有多上心?整都在跟你谈笑风生,他知道父皇庇佑你,想跟你套近乎,等他回了汴京,就可以在父皇面前邀功你的情况了,父皇一高兴,不又得赏赐他。”
“人是会变的嘛,我们也不可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时候,都不懂事,哪知道做的事是对是错呢!”
“那明恒要是喜欢他,下次他来,你自己招待他,我可不想再看他,一看他,我心里堵得慌。”
张翔还从未见过赵寒烟这般狂躁气恼的样子,一直以来,总是面如止水,稳如泰山,看来她心中是真的不待见这个太子,笑着点点头:“好了,他要是再来,就再吧!我们不他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该歇息了。”
被张翔拉着起身,两夫妻顺着廊道走向东房。
只是想到这两夜以来的疯狂,赵寒烟突然悄声道:“明恒,今日高平想好好歇息,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了吧!”
“好,依你。”
……
这深夜,昨夜的那辆马车再次停在了康府门前。
还是那名黑衣男子走进康府。
公子康羽早已在厅堂等候,接见了黑衣青年,唤来家仆奉了茶后,便屏退了所有的下人。
黑衣男子看了脸色平静的他一眼,捧起桌上的茶,吹了一下:“公子可想好了?”
康羽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做出最后的决定,便又抬起头:“我可以答应卫先生的要求,不过我不敢保证计划能够成功,只能尽力而为。而且我还有一个条件,让卫先生先把我母亲接走。”
“啪啪啪”
黑衣男子满意的拍了拍手,赞赏的看着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公子此番决定乃顺势而为,他日建功立业不在话下。放心吧,卫先生早已为你们安排了后路,若公子答应,卫先生会安排人先将尔等的家人接走,事成之后,卫先生也会暗中助你们撤出平州城。”
康羽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这个安排。
“不急,还有一件事。”
黑衣男子笑了笑,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白色布状东西和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看到那白色布状里面映透出来的红印,康羽不解。
黑衣男子把布摊开来。
原来是一块写满了名字的白布,而那些名字都是用鲜血写出来的,早已凝固,与白布融为一体,看上去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森寒透漏的血迹白布上,有着一个个他熟悉的名字:童景初,夏定和,白世光,周游,孔傅,姜娘,侯殷,阮三娘…
至少十几饶名字,除了他康家父子三人,都是当初鸿胪寺使团那二十五饶后人或父辈。
童景初,朝廷老臣,辞官十余年,他的儿子童定便是鸿胪寺使团其中一人,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如今死了,童家也基本是断了香火。
夏定和,河北东路威胜营指挥使,他的弟弟夏定义在使者团一行死后,他也便被朝廷撤了官职。
白世光,前光禄大夫。
周游,淮南东路节度使,也是被撤职,转到了临州居住,是这块白布上官职最高者了。
孔傅,文宗院学士,进士出身,曾任过国子监提督学政,本有望提为司业,可儿子的一场变故也是被撤职,朝廷美名其曰安抚回乡。
姜娘,阮三娘等女子便是那些使者团里死去的鸿胪寺官员的遗孀。
侯殷?
看完了这些名字后,康羽的目光定格在了这个名字上面。
他回忆了起来,对眼前的男子问道:“侯殷?是临州府的那个名士侯殷吗?”
男子平静的回答:“不错,鸿胪寺司仪侯典是侯殷的养父。”
康羽道:“这侯殷乃江南四大名士之一,临州人士,传闻他曾经一篇序文名动京城,顺州府国子监想召他去任教喻,只是被他拒绝了,是否真有此事?”
眼前男子点点头:“却有此事。”
康羽不可思议:“想不到这侯殷也加入了卫先生,这样一来,江南四大名士中的杨黎,侯殷便都在卫先生账下了。”
“卫先生欣赏他们的才学,他们也愿意在卫先生身边做幕僚,共创一番大业。”
男子着,把匕首递给了康羽:“公子,此乃血盟手书,公子既已答应,还请公子滴血刻名,如今这上面,就差公子了。”
此时此刻,康羽也知道了这血盟手书的含义,只要在这上面用自己的血写上了名字,那就代表着他们正式加入了卫烈复国的大军之中,再无退路,一旦有人想要反悔,这血盟手书就能成为要他们命的证据。
这是卫烈对他们的约束之道,也是确认他们是否要真诚加入的决心。
上面这密密麻麻的名字让康羽知道,这上面的人都跟他一样,是南楚朝廷让他们寒了心,也才毅然决然的写上名字。
他轻轻低笑一声,然后接过匕首,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道,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如今他再无任何退路,知道卫烈真实身份与计划的人,没人能够选择退缩,如果反悔,会很快成为尸体。
他知道眼前的男子不是孤身一人,康府外面,至少会有两个东湖庄的高手,或者是那驾车的车夫,也或者是那路过的柴夫,见到了这血盟手书,倘若他还有一点点的犹豫,便活不过今晚。
收起手书的男子对他拱手:“公子,在下来平州的事已办完,今晚也就会离开平州了,接下来平州的事情就交由公子了。还请公子尽快为康老夫人准备,七日之内,会有人来将老夫人接出平州城,送往西川。”
“转告卫先生,我一定尽力而为。”
“告辞!”
“对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侯殷…”
看到男子远去的背影,康羽被惊得张大的嘴巴久久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