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秦淮两岸灯火明亮。
张翔坐着马车早早来到了凝香居。
他这样的人,虽然普通人很少知道他是驸马,不过看他的衣着也都知道是大富人家。
凝香居的姑娘们没见过他的连忙上前招呼,见过他的则是堆着笑脸问他是不是来找秦姑娘的、
被这群浓妆粉抹的姑娘纠缠了一阵后,秦挽歌的婢女总算来了,把这些姑娘赶走后,带着张翔很快来到了秦挽歌的闺房。
早些时候,张翔就差下人送来了拜帖,所以知道他要来,秦挽歌都推掉了今晚的所有活动,专心的等他。
张翔进门后,秦挽歌已经备好了一桌酒菜。
两人喝了几杯酒后,张翔很快也就进入了正题,他左看右看,便问道:“你师兄呢?”
“怎么?才来没多久,就要找我师兄了?”秦挽歌眯眼笑看着他。
张翔笑着道:“这不是事关重大嘛!”
秦挽歌有些没趣的自斟了一杯酒:“你在信中都点名说了,让我找师兄来,我能不找吗?”
“那他在哪?我怎么没看到?”张翔又扫视了一下屋内。
秦挽歌轻轻笑道:“明恒,其实师兄就在你身边,你以后要是找他的话没必要通过我,你大声的叫他三声,他就出现了,他是奉命保护你周全的,所以只要没其他的事,他都在暗中保护你的,你从驸马府到这里的这一路,他也自然跟着来了。”
“是吗?”张翔半信半疑。
秦挽歌白了他一眼,然后叫了一声:“师兄,外面凉,进来喝杯酒热热身。”
很快,一道黑影从窗外闪了进来。
正是抱着长剑,一脸冷酷的袁沉。
张翔傻了傻眼,早知道这样,就不用跑来一趟了。
袁沉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吃惊的张翔,然后端起桌上秦挽歌刚刚倒的一杯酒喝了下去。
张翔好奇的问道:“你刚才在哪里?总不会一直挂在窗外吧?”
袁沉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头顶。
秦挽歌笑着道:“师兄一直在屋顶呢!”
张翔恍然,确实有高人风范,都不走寻常路的。
袁沉看着他开口道:“找我什么事?”
张翔正色道:“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东湖庄那些人住在哪里了,他们就住在我开作坊的隔壁清光院,那座宅院是康府小公子的母亲居住的,那日他们住进去的时候,是康老夫人亲自接待的。”
秦挽歌和袁沉皆是一愣。
袁沉之前只知道东湖庄的人去了老龙河,也并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的,后来因为这件事跟他们无关,袁沉也就没有打探了。
张翔接着道:“经我两次证实,正是他们,东湖庄是前楚余孽,康家乃忠门之家,你们不是说他们来平州有别的目的吗?也许就跟康家有关,不过目前我的人不敢靠近那座宅院,不知道他们跟康家有什么关系和来往,我现在就想请你,要是可以的话,你能否潜进去看看?”
听张翔说完后,秦挽歌看了袁沉一眼,然后轻轻皱眉。
袁沉表情依旧毫无波动。
过了一会之后,袁沉突然道:“不去。”
张翔被他的回答直接弄懵了:“为什么?”
“我打不过卫烈。”袁沉回答得简单直白。
张翔有些无语了:“我又不是让你去跟他打架,你就是潜进去看看,看能不能偷听到什么,这样才能知道他来平州的目的。”
袁沉道:“卫烈这么谨慎的人,住进去了一定会加强那座宅院的布防,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能发现,到时候被他缠上可不好脱身,我只是奉命保护你,没奉命帮你办事,所以我不去。”
这哥们看来是说不动了。
张翔只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秦挽歌。
秦挽歌问他道:“明恒,这事与你无关,不管卫烈来平州做什么,只要不伤害到你,你去打探他干什么?躲他还来不及呢!何必去招惹他呢!”
张翔道:“我就是觉得他要做的事不一般,不然也不可能冒险与康家这样的大家族接触。”
秦挽歌点头:“确实如此,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卫烈是不会亲自出动的,可行的话我们也很想知道,如果不可行,就不要去招惹他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张翔凝眉道:“我总是有种很不安的感觉,不弄清楚的话我这心里很不安。”
袁沉在一旁低沉道:“他要是找你麻烦,我拼了命也会护你周全,但如果跟你无关,我是不会出手的,把你这好奇心收起来,跟自己无关的事不要去打探,不然以后容易丢性命。”
秦挽歌也在一旁道:“是啊,明恒,师兄说得没错,人心险恶,卫烈这样武艺高强的江湖人更是心机深沉,他要是做的事但凡有人插手,肯定会杀人灭口的,这些年他在江湖上虽然很少走动,但是他的名声,别人听到了也会惧怕三分,师父都让我们不要轻易招惹他。”
两人这么一劝说,张翔确实打消了些许念头,但是并没有放弃的打算。
他理解两人,秦挽歌和袁沉身为雪神教人,遭朝廷剿灭的对象,本来就身份敏感了,能来平州保护他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力气,冒了多大的险,要是在平州这里暴露身份就得不偿失了。
他但凡有办法,也不会找袁沉帮忙,但是目前他认识武艺最高的也就是袁沉了,所以只有出此下策。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连累两人,只好再想其他办法。
跟两人喝了几杯酒后,因为心中想着这事,张翔也兴致缺缺,便匆匆告辞两人离去了。
张翔离开后,秦挽歌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
她对袁沉道:“师兄,明恒不会善罢甘休的,要不你就帮他去探一下?”
袁沉没说话。
秦挽歌知道他不愿意,便又只好道:“若是卫烈发现你,你逃跑的几率有几成?”
“师父若是想杀我,你觉得我有几成几率能跑掉?”袁沉反问了她一句。
秦挽歌道:“两成吧!”
袁沉点头:“卫烈若是想杀我,我拼命还有三成逃跑的机会,若他只想抓我,我还有五成。”
“那怎么办?”秦挽歌忧心道:“看明恒的样子他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其他办法,到时候被卫烈抓住,可就麻烦了。”
“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袁沉摇了摇头:“放心吧,我会看住他的,不会让他乱来。”
“嗯…”秦挽歌轻轻点头,突然笑了:“虽然如此,但是你不觉得明恒跟他父亲一样,心中有份大义吗?若卫烈真想做点什么,到时候受苦还是百姓。”
“这与我们无关,这天下百姓是老皇帝的事,老皇帝都不着急,我们有什么好着急的?”袁沉轻哼了一声:“卫烈若真要做造反的事,自有朝廷去管他,我们何必插手呢?”
“虽说如此…不过…唉…”秦挽歌想说什么,但最终化成了一声叹息:“南楚根基本就不是很稳定,赵炎这些年虽然一直牢牢抓着皇权,但是年年各地皆有大灾,大祸,汴京,平州这些地方看似歌舞升平,繁华似锦,但却是不知那些偏远的地方有多少难民,每年不知有多少受灾受难的难民涌入像平州这样的大城池,朝廷但凡赈灾不济,便会有一些小势力揭竿而起,朝廷一镇压,死的又是一片人。师兄你我也都在漠北待过,你看边疆那些地方,什么时候是安定的?北辽,西金和南楚之间总会时不时爆发一些小规模的战争,为此受难的百姓是不计其数,如今北辽日益壮大,现在的北麓军已不是当年张将军所统领的北麓军,一旦北辽铁骑再南下,现在的枢密使文博能不能挡住尚未可知。西金和东燕也都虎视眈眈,就等南楚内乱了,前楚余孽不仅仅只是东湖庄这些人,以卫烈这样的人物,如果造反的话,振臂一呼,必会声势浩大,到时候,南楚一旦陷入内忧外患之中,就生灵涂炭了。”
“那也不关我们的事。”袁沉似乎没被她说动容,一副不在乎的表情。
秦挽歌接着道:“那到时候不管是卫烈造反成功,还是南楚被灭国,我们处在漠北的雪神教都没容身之所了,现在的朝廷剿灭不了我们,那不是因为朝廷大部分的兵力都用来抵抗北辽和西金了嘛!朝廷的大敌还是北辽和西金,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任由我们折腾罢了。”
袁沉道:“北辽不是一直在招揽我们雪神教嘛!到时候大不了加入北辽呗!”
“加入北辽?”秦挽歌突然愤怒起来:“凉州失陷,我秦家十几口,凉州几十万人被屠,那些北辽人根本没把我们南楚人当人,我恨不得把北辽人千刀万剐。”
看到秦挽歌生气的样子,袁沉猛的意识到自己触碰了秦挽歌憎恨北辽人的底线,连忙闭嘴,有些难堪。
秦挽歌也明白他的性格,是那种嘴硬心软的,嘴上说着不在乎,可是是个硬骨头,那些来招揽雪神教的北辽人不知道被他杀了多少,真出了事,他一定会第一个冲在最前面。
所以秦挽歌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袁沉也不想多待了,生怕又说错话惹秦挽歌不高兴,便起身道:“我走了,你放心,我会看好张明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