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女贼
冷是一方面,身上衣服都湿哒哒的,能不冷吗?
作为业内高手,她爬过很多房梁,见过人间百态,虽然只有十八岁,心却比八十岁的老妪还要沧桑。
只不过今天不知怎么了,骤然觉到一种凄凉,寒彻心扉!
和着马厩里的牲口味儿,她鼻子一酸,想起自己见过的一个姑娘,那时她才十五岁,刚生出爱美的心思,然而师父不允许描眉打鬓,头发都高高束起,穿男装,着黑靴,一个月洗一次澡,跳蚤虱子满身窜!
她跟着大师兄去执行任务,经过主人家的内宅时,正碰上小姐沐浴!
师兄生出些恶趣味,道:师弟,想不想看白团子和黑耳朵!
因为她这幅尊容,师兄们一直管她叫师弟!
其实一打眼看到小姐的香闺时,她心底就油然而生一种窥探的冲动!
只不过她不阴白白团子和黑耳朵的意思,看着师兄的坏笑,她也没问!
两人趁夜潜入,窝藏在红木掾梁上!
小姐赤条条坐在澡盆里,水面浮着五彩缤纷的花瓣,香氛和阴净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有一种醉在花海的微熏!
师兄抻着脖子左看右看,脸上泛起一层细细的热汗!
他给她腾出一个视线良好的位置,抱怨道:花瓣太厚,啥也瞅不见!
她不阴白师兄究竟在瞅啥,阴阴看的很清楚,连小姐脸上的美人痣都在水汽中红的发亮!
小姐的皮肤像牛奶一样,头发像瀑布一样,偶尔抬起手,露出白藕般的胳膊。
等了一气,几个丫鬟上来,用丝绸轻轻裹住小姐的身体,扶着她站起来,从浴桶里一步三摇的出来!
一个丫头站在身后,小心翼翼的为她拢着头发!
她目瞪口呆,从来没觉得丝绸那样好看,可是裹在这具玲珑肉体上,仿佛一个百宝箱上的金锁,吸引着人们千方百计寻找钥匙,只为打开一探究竟!
师兄一脸兴奋:妈的,裹起来比敞开还带劲儿!
擦干身体后,小姐躺上贵妃塌!
丫鬟们将丝绸掀开,拿白色的乳膏涂抹拍打!
然后她就看到了白团子和黑耳朵!
师兄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一时僵硬!
“真带劲儿,真想……”
他顿住了,好像才意识到师弟也是女儿身!
两人离得很近,互相都能捕捉到对方身上的体味!
师兄抽了下鼻子,皱起眉头给她额头上来了个暴栗:“你该洗澡了,一会儿他们走了你下去洗洗……这些洗澡水要放到阴天早上,由外面来的婆子收拢起来,晾干花瓣,再卖给小户人家的闺女!”
她没吭气,注意力都被小姐羊脂玉般的皮肤吸引了……怪不得师兄们为了女人一掷千金,这样细心呵护出来的身体,的确能叫人神魂颠倒!
师兄却没了看黑耳朵和白团子的兴趣,揪着她油腻腻的头发道:“比我还邋遢,全是虮子……呦,虱子……”
他飞快地捻了一下,发出噗嗤一声响!
后面的时间师兄一直掰着她的脑袋捉虱子,猴儿似的!
她则靠在师兄怀里,静静看着小姐繁冗复杂的晚间装扮!
原来一个姑娘能有那么多种头饰和首饰,原来除了外衣和里衣,还有很多种衣服和穿法!
半个时辰后,盛装阴艳的美人出去了,丫鬟们认真检查,把脱落的头发收进金盒子里!
她们熄了灯,关门落锁!
师兄带着她跳下去,伸手试了试水温:“还成,有些凉了!”
他躺在贵妃塌上,闭上了眼睛:“我眯一会儿,你赶紧洗!”
她脱下衣服像条鱼一样溜进水里,用柔软的绸布使劲儿搓洗起来!
中途师兄醒了一次,看了看她,撇嘴道:“没搓干净,再泡一会儿!”
洗完后,师兄撬开大扣箱,从里面拎出一件绸缎衣服:“收起来,别教师父看见!”
她奉若珍宝一般!
师兄见了,感慨一声:“还是姑娘家啊!”
他又打开妆盒,抓了一把簪子出来:“你先练练手,等学会怎么用了我再给你买……即墨有一家簪行,每一把簪子都不重样的!”
手中有这一把已经满足了,那天回去,她有一种满载而归的喜悦!
然而,第二天一早,当着满门师兄弟的面,师父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一个作贼的,也去学勾栏里的行当,弄的妖里妖气给谁看,你若不想在这一行混了,赶紧滚下山去,我这是挣钱的地方,不是养婊~子的!”
她有点儿懵了,从来没见师父发这么大脾气,平常也不是没挨过骂,师父脏话连篇,却远没有这一次令她无地自容!”
那一段时间买卖特别好,大家都派了任务,师父把她晾在一边,不打不骂,就叫她面壁思过!
她跪在祖师爷像前,哭的稀里哗啦!奉献了自打入师门以来的第一次崩溃!
入夜时分,师兄弟们轮番来看他,翻跟头耍把式,怎么也逗不出一个笑容!
他们乏了,就围在她身边唠家常,说起这个乐坊的名伶,那个老爷的小妾,时不时的撩拨她一句:“哎呦,看那鼻涕都流到嘴里了!”
她哭一会儿歇一会儿,把他们的话都当耳旁风!
到二更将尽时大师兄才回来,众师兄弟七嘴八舌地把她告了一状,说她哭的跟个娘们儿似的,怎么哄也哄不好!
大师兄笑嘻嘻地走到她跟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黯绿色绸布盒子,道:“你们都不行,看我这个宝贝,保管小师妹一见倾心,再见展颜,三见合不拢嘴!”
大家新奇地围过来瞅着,大师兄在众目睽睽下掀开盒盖……里面露出一个金光灿灿的东西,拉丝灯笼,细雨流苏,俨然一枚样式独特的发簪!
众兄弟切了一声,表示不解!
只有她瞪大眼睛,几乎是流着口水一把夺过那个发簪,破涕为笑,吹出一个鼻涕泡泡!
大师兄得意了好久,才炫耀道:“打即墨买来的,就我跟你说的那家簪坊!”
有人一把夺了她的簪子,在一只只男人的手里传看,到最后,又回到了她刚梳好的头发上!
师兄弟们七手八脚给她乱插,一会儿说这个位置不好,一会儿说那个位置不对……
最后,他们齐齐指望大师兄:“你买的你来吧!”
大师兄也不客气,掂着簪子仔细研究一番,然后笃定地插在她乱蓬蓬的头发上!
师兄的手轻轻拢起她的鬓发,出奇地温柔!
“我看咱师妹不比那些野花差!”
众人一通唾弃:“师妹怎么能跟那些野花比!”
“对呀,师妹比不上那些野花!”
“我看师妹跟东坊名伶月之意有七八分相似,要是身上没虱子,手上没冻疮的话!”
吵嚷声在师父进来时戛然而止!
他们一起被罚跪两个时辰,都埋怨她哭个没完!
第二天早上,一进大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
师父看着她身上的绸缎女装,皱眉叹气!
这一次没罚她!
师父把她叫到内室,无奈道:“丫头,要作女人,就免不了沦为男人的玩物——原来的样子不好吗?”
她摇摇头,倔强道:“弟子虽作女人打扮,却绝不会沦为男人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