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武帝太始元年,公元前96年,乙酉年。
本年刘彻改年号太始。
正月,寒冬。
才正月,就预示着这一年不平凡。医馆看病的人每天都很多,但是症状都很相似,不是发烧就是吐泻,且从老到小包括年轻力壮的都有。
公孙彧刚刚才从凤凰墟回来,师父易无期也得了伤寒病,已经卧床一个多月了,身体是越来越不行,公孙彧足足在他床边伺候了大半个月才回来长安城,老人家现在天天都在念叨着他那远在老家的妻儿,说是见一面都好。
大清早的,医馆就迎来了两个武官打扮的人,一个瘦高个子的,从穿着来看应该是皇家卫队的头等护卫,另一个应该是普通的护卫,大概二十岁吧,长得眉清目秀,个子也是挺高的。
只见那头等护卫一进医馆就喊道:“公孙医师,卢大哥,你们在吗?”
卢福听到叫喊声忙跑出来,一看原来是曾登耀带着一年轻人进来,马上招呼他们进来里屋:“原来是登耀兄,快进来里屋吧,外面冷着呢,你不是去昌邑国,在昌邑王的卫队任护卫吗?”
“是的,卢大哥,过年了,护送昌邑王来长安,今天刚好有空就过来看你们,公孙医师在哪呢?”
公孙彧昨晚才从凤凰墟赶回来,有点累,今早就起得晚点,一听到是曾登耀来了,马上起床奔出来。
“原来是曾护卫啊,一听到你过来,我马上就出来了。”
“我知道你所为何事,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曾登耀指着旁边的年轻士兵说道,公孙彧估计也猜到了,于是说道:“莫非是...”
“哈哈,没错,他就是许广汉,广汉,这位就是我常跟你说的公孙医师,他是你父亲的徒弟。”
只见那位年轻人忙上前行礼拜道:“公孙医师,我是许广汉。”
公孙彧看着许广汉,仔细地端详着,内心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一旁的卢福忙问:“曾护卫,你是怎样找到许广汉的。”
“我刚去昌邑时,就跑去许庄找,村里的人都说有许怀仁这个人,但是没听说他有妻儿,许怀仁也是一直没有回村里;后来我们卫队要征护卫,我在征护卫时发现有一叫许广汉的人,于是就问他,果然他就是许怀仁的儿子;原来他们母子在舅舅的护送下回到昌邑,广汉的母亲周氏很聪明,他怕仇家过来寻仇,于是不敢回许庄,而是在离许庄三十里地远的北湾村落脚;等了两年还是等不到许怀仁的回来,以为他遭不测了,为了生计,没办法又嫁给一同样姓许的人家,还再生了两个儿子;周氏是前年才过世的,过世前还念念不忘许怀仁呢,还拿出半块玉佩给广汉,叫他去寻找亲爹。”
听完曾登耀的讲述后,公孙彧和卢福都喜出望外,特别是公孙彧,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忙上前就拉许广汉的手说:“广汉兄弟,终于找到你了,快,快,快...”
公孙彧高兴得连说三个快字,就说不出来了,一旁的卢福忙补充道:“老弟看来是高兴得不知怎样讲下去,是这样的,广汉你亲爹就是许怀仁老伯,他现在的名字叫易无期,这几年来身体一直都不好,上个月又染上伤寒,现在是卧床不起,昨晚老弟才从他哪回来,说是哪边少了几味药,要回来拿去凑齐,本来想打算早上拿药又奔过去的,不想到你们却来了,真是冥冥中有定数,好让你们父子能见一面。”
公孙彧这时也安静了下来,揉揉手说道:“曾护卫,广汉兄弟可否请几天假,我想带他去终南山脚下的凤凰墟,去看看他的亲生父亲,他父亲身体很不好,看来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曾登耀想了一下,点头说道:“遇到这种事可以请假,昌邑王也还没有那么快就会昌邑国,就给你两天假期吧,速去速回。”
许广汉听到马上可以见到亲生父亲,甚是高兴,激动地说道:“多谢曾护卫,我这就跟公孙医师一起去,明晚准时回卫队报到。”
于是公孙彧拿了缺的那几味药材,带着许广汉立刻上路,曾登耀忙牵来了自己的马,对着许广汉说道:“广汉,你骑我的马,这匹马走路快点,你速去速回。”
“遵命,曾护卫。”
公孙彧带着许广汉,一路狂奔,约莫申时时分,终于到了终南山脚下。
太阳正准备下山,一抹殷红色的夕阳照在终南山上,大地沐浴在余晖的彩霞中,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到了易无期的医馆,已是落日时分,太阳落山了,燃烧着的晚霞也渐渐暗淡下来了,转眼间,西天的最后一抹晚霞已经融进冥冥的暮色之中,天色逐渐暗下来了,凤凰墟四周的群山,也呈现出青黛色的轮廓,暮色渐浓,大地一片混沌迷茫。
易素素听到马的叫声,第一时间冲了出来,见到公孙彧带了一位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卫兵一起来到医馆,忙问道:“师兄,你这么快又赶回来了,这位是?”
公孙彧绑好马缰后,拉着许广汉的手跟易素素说道:“素素,这位就是师父一直在找,天天牵挂着的亲生儿子许广汉。”
易素素听到公孙彧的介绍后,本来一直很凝重的表神终于露出了一丝释然,略带颤抖地说道:“终于找到了,你们快点进来吧。”
这时公孙彧也指着易素素对许广汉说道:“广汉兄弟,这位就是师父的养女,你的义妹素素。”
许广汉听到公孙彧的介绍后,忙上来打招呼:“素素你好,我是许广汉。”
“你们都进来吧。”
易素素和公孙彧领着许广汉进了内屋,只见屋里灯火摇曳,易无期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气若游丝。
易素素走上前,俯下身子,趴在易无期的耳朵旁,声音哽咽地说道:“爹爹,你的亲生儿子广汉兄弟已经找到了,他现在就过来看你了。”
公孙彧忙把许广汉也带到床前,轻声说道:“师父你看,他就是广汉兄弟。”
此时易无期微微睁开了双眼,双手慢慢伸出来,公孙彧马上拉着许广汉的手过来牵着易无期那颤颤巍巍的双手,两父子终于牵手一起,易无期一直凝视着许广汉,嘴巴微微抖动着,但是却说不出话来,许广汉也想不到终于盼到可以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时,他已经是奄奄一息,于是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哽咽地喊道:“爹,爹...”
看到此情此景,公孙彧和易素素也都哭了起来,特别是易素素,哭得很伤心,二十年了,他们父女相依为命,虽然不是亲生,却胜过亲生。
易无期双手一直都紧紧地握着许广汉的手,眼睛一直盯着许广汉,心中应该是有好多的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他的眼睛移过来易素素这边,易素素马上意识到什么,于是又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易无期的嘴巴,公孙彧和许广汉也凑过来。
这时听到易无期艰难地说道:“枕...枕...头里面...有...”
这时易无期再也没有说下去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僵直,公孙彧马上帮他搭脉,却发现已经没有脉象。
“师父...”
公孙彧一声长嚎...
“爹爹...”
易素素大声长嚎...
“爹爹...”
许广汉抽搐着。
邻居们听到哭声后,知道易无期已经过世了,于是奔走相告老人的死讯,大家都纷纷跑过来医馆送别易无期老人,并且安慰易素素他们。。
二十年来,易无期在凤凰墟帮这里的村民看病无数,他也救治了不计其数的村民,在村民眼中的地位很高,因此他的离去,整个凤凰墟都沉入在悲哀中。
当晚,他们三人都为老人守灵,易无期临走前能够见到他的亲生儿子许广汉,也算是幸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