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危机突来
不知是并非旬月末休也并非节假日还是原本就如此,保定府列车站没有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就车站本身来说并不比20世纪90年代普通县城小站的排场好上多少,当然检查和守卫还算严格。仅仅是随时当值的明哨就有十来个人,这些哨兵持有的短枪看不到火绳。以杨天广而不细的军事知识水平不知道是燧发枪还是某种更先进的火器。这样的阵势是后世正常情况下的车站所没有的。
车站内似乎随时有四节公交车大小车厢组成的小火车,似乎是特殊情况下的公用专车。蒸汽机花费了一段时间才开动起来,冒着看起来声势并不大的白烟带动着满载五十名卫兵还有应天府随行的少年使者以及杨天本人踏上了向南的行程,速度明显比杨天记忆中的绿皮慢车还要慢上不少。想必普通人在有道路的情况下悠闲的骑自行车应该也能长时间跟上。
“这次事情紧急,夜间加行也无妨,昼间也次顶速,力争三天的时间赶到镇江!”
“明白了!”
座在第三节车厢的杨天似乎能够听到应天府新城来的那名负责领头的少女与列车司机交谈道。杨天尝试着与自己身边一名负责护送的应天新城少年聊了聊,似乎对方并没有身份与自己的巨大差别而摆架子,反思似乎显得很随和,这让张凡不由赞叹:看来,这新朝或许是因为开国之主尚在,并没有太多的病态,还是显得有些与众不同的。
交谈当中张凡也了解到了很多有关这个时代的知识。从镇江到燕京府的大概是从二十年前开始动工修建的,至今已有两条复线。一条是战备线路,用于特殊情况下的兵力调集乃至平时出巡,一条是民用复线。民线据说谈不上冷清,平均每天十几对载重三四十吨的列车,每年的运量足有二三百万石千公里。除了沿着大运河大致方向的蒸汽铁路线,其他地方的铁路就不多了。或许是天下繁华之地大多在水运便利的东南一带的缘故,这个时代哪怕是这种水平十分初级的铁路线需求也并不是很多。地方上据说有一些木轨马车路,但也并不是非常普及。
行进缓慢动力不足的蒸汽列车行进中并没有后世火车的独有感觉,列车线路两旁的高墙还有偶尔的犬鸣声让杨天可以确信这不是一个普遍富裕,并变得与旧时社会完全不同的新时代。至少为了防止各种安全隐患和盗窃,这全国唯一的铁路动脉附近的安保投入还算是寻常。
“我本是保定府清苑乡下寄宿孤童罢了,虽然有所天授,但对于当今天下时局乃至我大新朝的本身了解所知却还是十分有限的。我大新朝的疆域比起前明兴盛时期来说?比起唐汉又如何?这应该算不上什么机密之事吧?”
“这小兄弟就不知道了,我圣皇开创的新朝,武功之盛就是当年汉时也根本不能并论。驱逐鞑虏之后,首先在新朝九年左右的时候西征扫平了西域诸国,兵锋直抵波斯。这些年来,我新朝国力日新月异,当年蒙古人几个汗国曾经到过的地方已经尽归我有了。泰西诸国也无不臣服于我国,内政外交均在我国的控制之下。南方天竺乃至爪哇等国也无不如此。倭人当年不服王化,如今几处膏腴之地均归我有,幕府及其直领彻底瓦解,诸藩国在征讨之下也多成为我新朝傀儡。自从新朝三十年开始,从西域到海外每年海外各藩属的纳贡多达折合财富五千万大元以上。。。”
这样的话其实在杨天看起来还是有些差强人意,按照杨天的看法:一个开国四十多年的穿越者王朝难道没有相当于拿战时期整个欧洲的军事潜力么?拿战时期的整个欧洲的军事潜力和物质国力放到十七世纪会如何?如果不像欧洲那样分裂内耗,而是主要能量用于外,理当真正意义上的通过移民改土归流,西周式殖民化世界已知主要文明才对。仅仅是做到让17世纪的西欧诸强成为半殖民地国家,甚至在整个东亚都做不到彻底的改土归流真正一统?这只能说或许某些方面欠缺点火候。或者说:新朝的社会国民基础恐怕仍然是不成熟不巩固的,并不能真正的把整个国家的潜力用于开拓方面。。。不过回过头来仔细想想,这样未必完全没有理由。秦灭六国之后十五年而亡,大明扫平北元之后没有多少年就是土木堡。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了任何外部势力存在,那对于中华来说则未必是见好事了。
见杨天这孩子似乎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身旁的那位少年笑着说道:“如今天下大势已定,我看真正的天下大同,海外归一的日子应该已经不远了。。。”
杨天在言谈中能够感觉到不要说这些应天府新城来的少年们,就是寻常兵士谈及当今新朝乃至天子圣皇,都有一种真诚的崇敬之情,这恐怕是中国历史上都少有的。因此最终还是不敢有太多的闲话。此时的杨天虽然并没有完全排除这是一个濒死幻境的可能。可感觉其为真实位面的可能性至少越来越大了。
列车因为两旁护路高墙的缘故没有多少看头,杨天就在随后的时间里时而同身边人聊起有关新朝的更多信息,时而闲暇的时候看看这个年代的报刊,增加着对这个陌生时代的印象。
在这种情况下,新朝的面貌似乎也渐渐的清晰起来。同传统意义上依靠儒家士大夫冶理地方,同时保持一定的武人亲贵朝堂地位的传统王朝开国前期相比,这的确是一个完全与众不同的王朝。
新朝版图上理论上相当于蒙古汗国所有征服的所有地方,并在这之外半殖民地化的藩属国遍及天下,然而在秦朝版图之外的地方则是唐末节度使甚至西周封国一般的分封制。据说农民军出身的那位圣皇同以前李自成下属的一些亲信并非同一系统,这倒是也可以理解。但西南不少地方也是如此。这些地方之外,应该还不少功臣封地,功勋及其亲属的封地。虽然也要纳税并且没有节度使那样的兵权财权,也形同一手遮天的地方大员了。还有用于奖励其他各行各业的不少功勋土地,没有干涉行政的特权,却也相当于规模不小的地主豪强了。
如果是一个寻常王朝在开国初期这么干,那真是给自己埋雷,非得在二世那个大坎上翻车不成。不过当杨天想起传说中的应天府新城,乃至空前集中的财富和教育资源用于四五百万人口的集中改造,杨天还是了解到那位穿越者皇帝这样做的底气的。当自己不是孤家寡人一个,而是有了一个如同古罗马一般四五百万人口的异质化公民社会做背书的时候,底气是完全不同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又何尝不在确保整个社会武力基础的某种平衡手段呢?或许那些外患乃至人为的“内患”也是对这个在东方的传统中素无根基的新生社会的某种平衡与督促吧。
除此之外,据说在山东乃至浙江江西的不少地方,也并不是没有按照宋明机制的传统文官社会。也有传统意义上的科考制度,甚至教育制度也没有大动。
这种“一国多制,多元并存试错竞争”的气魄,就是杨天在后世上的那些网络大拿那里也少见的。大多数人对历史和社会有半瓶子了解,就有了各种各样的定见,以为某种制度和主张如果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那至少也是在某个时候的全国“海内皆准”,没有一种对真理乃至人类社会的谦谨。而在那位穿越者的身上,杨天却看到了这种前谦谨。
列车缓缓的在石轨上前进,刚刚渡过了两天两夜,进入到第三个夜晚的时候开始行进到了徐州以南的一个小站做短暂的停留。熟悉了这个时代的杨天也并没有什么危险的预感,按照安排照常休息,只是偶有内急下车方便而已。即便是这个时候还有人伴随在自己的身边,这些人的认真负责也多少有杨天赞叹。
就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的巨响陡然之间在列车道两旁护墙之外不远的地方响起。伴随着声势不小的光芒。此时的杨天因为没有完全确定这不是濒死幻境,因此在这种震彻心扉的声响中还是保持着一丝清醒和镇定。听着声音像是爆破声,却不是如皇姑屯事件那样发生在列车轨道上?那就应该是。。。
就在这时候,负责看护自己的那名新城少年却是反应了过来赶紧将自己拉到了列车车厢之下的轨道不远的地方压在了身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如同冰雹却又胜似冰雹一般的数以千计的密集石弹之雨从天而落,几乎覆盖了方圆至少十五丈内的每一平米土地。黑夜里,还很难看清空中飞过来的石弹轨迹。
在这如同塌方一般的猛烈石雨的轰击之下,几乎没有多少能够幸免的地方,整个木制铁底的列车都被从天空中降落下来的石雨彻底砸烂。
随后,伴随着几声声音明显更小,却很结实的炮声,列车道两旁前后至少四个位置上的墙壁垮塌下来。上百名手持转轮火铳袭击者从前后两个方向不远处展开了猛烈开火。
即便是依旧怀疑这是濒死幻境的杨天,此时也感觉到了某种决然和恐惧的氛围。传说中,人若在长梦中或是濒死幻境中死亡,那可能就是真的要离开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