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笑了一下道:“我可不是修行者,只不过做二神久了,与许多仙家说过话,所以知道一些。”
吉祥眼神一亮,道:“那青叔能给我讲一讲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都是些修行界的常识,你只是还没有接触到而已。”杜青道:
“咒法以符咒为修炼对象,物载为符,声传为咒,我们常说的法宝——包括这个天皇龙帐,本质上也是一种高级别的符……总的来说,符咒分为三类、三阶、两大体系……”
杜青不会咒法,仅是了解一些咒法知识,但是咒法在修行界里是一们大学科,仅是讲这些常识,二人就聊了不知道有多久。
“……神咒呢,要请神降真,开光注入符心,再封以符胆方可使用……法咒嘛,只能依靠自身的神力去激发,所以神咒威力更大,法咒灵活度更高……”杜青讲得口干舌燥,但总算竹筒倒豆子,把所知全给吉祥讲了一遍。
“那这道士看来很厉害啊……”吉祥掰着手指算道,“你看这化生术是‘斩魄’的最高境界,傀儡术是‘杀魂’的高阶,之前那两声咆哮,你说是有妖兽被他使御——这又是‘羁情’里相当高明的御灵术……三类咒他都修全了啊,而且都不低的样子……会不会都到‘法随’阶了?”吉祥道。
“那不可能!到了‘法随阶’,说几句话我们就全嗝屁了,他还用这么费劲?你记住,凝气境只能施展第一阶的血咒,金丹境顶天也只能使用追灵咒……法随这一阶嘛,应该得是大罗金仙才能施展,至少我没有看到哪位萨满的领神能用法随阶的咒法。”
“哪也很厉害了啊……”吉祥喃喃道,对咒法充满了向往,发誓等自己有了机会,一定要学天底下最厉害的符咒之术。
“我看这道士还不止这么厉害!”杜青又道。
见吉祥疑惑地看过来,便解释道:“我们在这里跳了一下午的大神,他只是用射影咒以变成傀儡威胁我们,那时我们以为他的能力也就那样了,所以才强撑着等你们来救援。
“结果你们一来,他的实力立刻拔高了一截,但也仅是堪堪困住大家,直到白先生要离开这里,他才再出新招数,把白先生困住。
“天凤大仙降临的前一刻,他又突然加强了攻势,接着便与加入的天凤大仙斗了个旗鼓相当,还行有余力地把我们困在这里……
“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你们来之前,他随手就能来杀我们。天凤大仙来之前,他要有杀心,白先生我们几个,似乎也未必顶得住!”
吉祥一直在战斗,没心思琢磨这个。倒是杜青一直在旁观,想得更深入。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吉祥也感觉出不对了:“你是说他只是想困住我们?这厉鬼没有杀意?”
“想困住我们应该是没错了,但杀意应该也有。我猜他是在等我们的援军,天亮之前如果没有援军,他还是会对我们下杀手。”杜青道。
“为什么啊?他这不是作死吗?”说到“作死”二字,吉祥愣住了,因为他想起那厉鬼道士出场的第一句,就是“要是活够了该怎么办?”
作死的厉鬼?
还有这稀奇事?
吉祥心里升起了一种荒谬之极的感觉。
“这的确是一只很奇怪的厉鬼,至少我当了二十多年二神,见过的鬼怪形形色色,也从未遇见这样子的。”杜青道。
吉祥猜测:“难道他不是……”
“不可能!”杜青直接掐掉了吉祥的猜测:“他就是一只厉鬼!”
吉祥也知道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天眼神通不会欺骗他,那道士确实是怨气凝结而成的灵体,只不过是深青绿色,似乎还掺杂了少量其它念力。
杜青又自顾自地接着道:“而且这只厉鬼杀的人也很有意思。我调查过,全都不是什么好饼。就说这个村子这二位,是为了不用养爹妈、结果活活把二老冻饿致死的不孝兄弟二人组,判了刑刚释放没多久。放出来后还腆着脸和人说,蹲两年挺好,一合计比留着两个老不死的省不少钱……”
“为什么呢?”吉祥关心的是这个。
“难说……不过以我的经验,很可能和这只厉鬼的怨执有关……”
“怨执?”吉祥听过这个词,还了解得不确切。
“嗯……人临死时如果胸中存在一股强烈的怨愤执念,导致死后怨气聚而不散,与失去六魄的神魂合而为一,就会形成厉鬼。虽说都是厉鬼,但是怨执是各不相同的。”杜青解释道。
“哦……那你说这道士的怨执是什么呢?”吉祥好奇地道。
杜青哭笑不得,道:“怨执是每只厉鬼的最大秘密,一旦被破解,他的一身怨气就会散掉,厉鬼自然也就烟消云散。”
吉祥继续脑洞大开,“那你说这活够了的道士厉鬼,会不会把他的怨执告诉我们呢?”
还不等杜青回答,另一个声音道:“我忘记了啊!”竟是那道士在插话。
吉祥和杜青吓了一跳,没想到天皇龙帐私密性这么差,竟然不隔音的。
“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能忘?”吉祥跟着聊,谁怕谁啊。
“我连自己是谁、生平过往等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首儿歌,知道好像失去了一个极重要的亲人……要不然我怎么会活够了都死不了?”
吉祥奇了,道:“你要真想死,那你站在那儿不动,让我们杀不就好了?”
那道士闻言沉默了很久,然后空气中传来一个字:“呸!”
听得杜青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矛盾,才是烦恼的根由,否则世界上的事,就太简单了。”
那道士没有接话,但能听见他在轻轻哼唱:“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风筝……”
场内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吉祥突然骂道:“这死道士,和我们聊得这么开心,下手也不知道轻一点!”
却是他看见王子薇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显然支撑得十分辛苦,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不时地以纸巾帮她揩揩汗。
杜青在一边叹口气道:“如果等不来援军,或者援军来了仍然奈何不得这厉鬼道士,我预感这道士就会失控,可能会死很多人。”
“他真有这么厉害吗?”吉祥道。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我眼皮子浅,瞎操心吧。”杜青当然看不透道士的修为,但是他阅历丰富,看人很准,见这道士对上一位金丹加上一位金丹的分身,仍然好整以暇,似有更大底牌未出尽的样子,不免想得有点多。
但愿自己真是瞎操心,杜青心里想。
不提吉祥三人这边一筹莫展,白钧儒也郁闷得够呛。
本来他囿于规矩,就不能对土著的智慧生灵下杀手。上次因为他的错误操作,把吉祥带入了险地,最终猞猁妖和牛眼汉子因此丧命,导致他被罚蹲在星安赎罪,年限不定,让他哀嚎不已。现在当然更不敢对这一熊一野猪下死手。
然而这次他一上来就着了道,被道士以阴险的手段种下了咒力,直接锁死了自己的大半能力。
又把自己困在树阵之中,时不时就有突然伸出来的枝丫和树根对自己出阴招,或突然让出道路给野猪妖和熊妖,对自己发起突袭。
这二怪也被加持了疯魔状态,势大力沉速度又快,进攻直如山崩地裂,而白钧儒只能靠拳头与之抗衡。关键是这一猪一熊哪怕突袭失败,也会被疯长的树丛掩护出后路,而白钧儒哪怕占据优势,追击过程也会被打断。
特别是那野猪妖,恶心得要死,冲撞自己不成,居然拉了坨屎才跑,把白钧儒恨得牙直痒痒,想自己虎落平阳被猪欺,竟然被两个还没到金丹期的“小妖”完全压制,打得是憋气又窝火。
但是他即使用尽了全力,也看不到翻盘的希望。
白钧儒这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太小瞧了土著的修行者,特别是这个一登场就一幅半死不活样子的道士。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随时抽身,现在看来,一但自己的神力耗尽,再也压制不住深入肺部的咒力,那时能不能保住性命,恐怕都是个问题。
至于期待他的“头儿”出手救他,更是想都不要想:与土著修行者发生战斗,他只能自生自灭,咎由自取。
如果他知道胡天凤大仙的分身已经出马助阵,但仍然未能改变他的处境,估计只有更加心惊。
而胡天凤这边也很郁闷。
她本是五尾地狐,修火法纯粹是为了做出马仙时,能更方便地获得神力与积累功德,因为帮助百姓祛病禳灾,火法用得最多最广。
但是她的本性是喜好争斗,所以修到七尾之后,就把一身神力转成了金行,改修了争斗起来更爽利的刀法。
金克木,木生火,对上咒法,无论金法还是火法,都占有优势。
火法擅长控场,靠法术整体碾压取得胜势。金法则擅长以点破面,直捣黄龙,以最凶猛的进攻去威胁修行者本体。算是各擅胜场。
但是修行刀法后,好容易在今天碰到一次斗法出场,结果让胡天凤爽利到吐血:这臭道士的化生术无穷无尽,斩不尽砍不绝,自陷进化生木阵后,挥起刀来倒是真的嘁嗤喀嚓,无比快意,但一个小时下来,愣是没砍干净眼前的草木,更是连那臭道士的踪影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