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绛这语气明显就是敷衍。
钱皓桁指了指韩绛:“谁的信,有心事?”
韩绛笑了笑:“岳父大人,你知道为什么我到淮南东路后,虞家、刘家、李家能够相信我?”
“为什么?”
韩绛伸出手指:“三个原因,头一个,我提供了他们最需要的。而后,我是韩家人,我爹爹是平原公。而最重要的是,我娶的是灵儿。”
这话说的直白。
利益的朋友,朝中的硬关系,还有两淅第一门钱府是亲家。
韩绛拿出自已刚收的信推给了钱皓桁。
钱皓桁接过打开,第一眼就让他惊的坐直了身体,细看之后额头上都开始渗出汗来。
这信上是三种字体,就代表是三个人写的。最后没有署名。
信的内容是,宛城的兵力比预料之中还多了些,但这不是问题,依然可以打下来,只是时间上可能要多花上半个月。有一个小问题,前来投靠的义军有点多,而义军之中也有分歧,许多真正的义军看不起那些从事强盗勾当的,打算清洗。
这事,也不是麻烦事。小麻烦是,钱、粮、铁、盐、布。
人吃马嚼、军械修理、箭支消耗。
这是一笔巨大的军费支出,若韩绛眼下拿不出这么多物资,襄阳军准备开官仓,那就需要韩家在朝堂之上想尽一切办法瞒住这一切。
接下来,真正的麻烦是。
宛城之战,最后的大决战,一定是一场非常有规模的大战。
名义上依旧是义军对金人的反抗,但这场大战一定会天下皆知,造成的后果韩绛要能扛得住,这不是要求,而且必须要扛得住。
最后,没有想管宛城,每个人都有理由,请韩绛另找一人管理宛城。
当钱皓桁看完信,韩绛才说道:“金国有上层贵族收我一年五亿钱,把宛城卖给我了。顺便清除异已,宛城并非是收我钱的金国贵族一系。我承认,我小看打仗了,这一场攻打宛城的战役,花费我预测不会少于三百万贯,最终加上抚恤、赏赐,可能会高达五百万贯的军费支出。”
钱皓桁忍了再忍后问了一句:“你视朝廷为何物?”
“完颜构的朝廷?”
一句完颜构,可以说代表了韩绛全部的态度。
钱皓桁压着火气:“论辈份,他是你的太姨丈。”
“失礼,失礼。”韩绛这话没有半点诚意。
钱皓桁终于压不住火了:“你和之前,完全就是两个人。”
“那个人不戴几张面具,朝堂上的人有几个是真面目示人,说句不好听的,我在完成我家娘子的心愿,救世。若只有自已一人,我逍遥自在只图享乐。岳父大人,辞官吧,老辛,不对,辛弃疾、翟简,似乎都不想管宛城,我相信他们有非常合适的理由。”
其实韩绛已经猜到了。
翟简心态已经变了,淮南东路也是对抗金国的前线,淮南东路的军队形不成有效的战斗力,那么一战对金国战败,所有的一切努力都会打水飘。
辛弃疾呢,肯定是发现临洮城比宛城更在风头浪尖。
临洮城要同时面对西夏、金国、大宋、草原势力、吐蕃诸番还有当地各民族融合。辛弃疾更需要这种有挑战的人生。
宛城!
除了金国全面开战,否则还真成为了战场,而且有宛城顶在前面,襄阳军、枣阳军便可以好好修整,加强军备,真正打起来,这两军才是对抗金国的主力。
钱皓桁连灌三碗酒后才问:“在泉州,有人来找我,说了点事。大夷州是怎么回事?”
“盐场,那里我的意见是,一年几亿斤盐,具体几亿还要看实际的情况。但听闻,最近他们发现那里有天然的麻田,而且数量非常多,质量非常高。准备全面开发,同时给我们万一失败了,留一条退路。”
退路。
哼!
钱皓桁心说,连退路都想好了,韩绛这一句完颜构确实敢叫出口。
钱皓桁说道:“我钱家知道一点当年的事情,岳飞之死不是因为他拥兵自重,真相是,金国要把二帝送回来。正好与民间传闻的相反,不是岳飞要迎二帝,而是金国要把二帝送回来,这才换到了以淮河为界。”
“完颜构没错吧。我今天就不要脸了,我要出事灵儿能好,岳父能有个好?”
钱皓桁真相一巴掌扇到韩绛脸上。
见过不要脸的。
可今个,钱皓桁才知道什么叫完全不要脸。
当钱皓桁以为,这就是韩绛的下限了,那么他错了。
韩绛坐到了钱皓桁身旁:“岳父大人,我给你说门亲。”
这话一出口,钱皓桁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了,拿起酒坛子就要砸韩绛,韩绛却依然陪着笑:“岳父,你也不听一听是那家的?”
“你,你不要脸。”
韩绛一点也不气:“岳父大人,现在天下之争,对外是金、夏与宋。对内呢,是以前的门阀地主与新一代的官僚地主之争。”
“时代在变化,不想改变的人注定会被历史的车轮碾碎。而我想加一点,军豪与工豪,商依然不能成为豪门,他们太能祸害了,但优秀的大匠门名有资格。钱这东西,我一个人玩就够了。”
钱皓桁不为所动。
韩绛又开始劝说:“岳父,您老人家不去宛城,那么宛城只能是桐木韩氏派人去,但我不想,我想钱氏有人去。”
钱皓桁依然不语,他在思考这事。
韩绛虽然不要脸,但有一句话说的完全正确,韩绛若是出事,他身为岳父就算在朝堂上身为相公都逃不掉。
一瞬间,钱皓桁脑袋里想出了两个字:和离。
但,自已的祖父明显支持韩绛。
钱皓桁很清楚,自宋立国以来,唐时的豪门已经基本上废了,新的三十六名门,分别是桐木韩氏、东莱吕氏、吴越钱氏,真定曹氏、邯郸李氏、相州韩氏等……
有任何一族倒了,一定会受到打压。
一切都是为了土地。
大族在争土地的所有的权。
不仅仅是韩绛所说的,新贵族向以前的老贵族争土地,新一代的官员达到高位之后,也开始往上一代官员争土地的所有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