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之外，三万蛮军已然列好阵势，他们眼神热切地看向宋军的营地，人人摩拳擦掌，只待命令一下，便会立刻扑上去。
而在队伍的正中央，身穿甲胄满头银白的老者也同样将目光投往前方。
看着墙头飘扬的宋字大旗，呼延廷一时间有些恍惚。
自上回他见这面旗，已有二十多年。
那一次，宋字旗为他带来了无休无止的梦魇，这一次再见宋字旗，又会给他带来什么？
凝视许久，呼延廷轻笑一声，自己在心中给出了答案。
自然是解脱与报复。
“儿郎们，去吧。”
他从腰间抽出弯刀，遥遥指向宋军营中矗立的大旗。
“去撕碎它！”
“呜——”
话声落，角声起，无数蛮卒当即朝宋营扑去。他们手舞蛮刀，表情狰狞，那向前冲杀的凶恶姿态像极了一只只看到食物的饿狼。
营墙上，尔英章面无表情地望着下方正自朝大营冲来的大批蛮卒。
心下默默估算着距离，待到蛮人进入射程之后，他一声不吭地搭起弓箭来。
飞羽营的甲士们早以习惯自己统领的性子，当下见到尔英章的举动后，根本无需多说，人人皆是自发地拉起弓弦。
“杀！！！”
下方的喊杀声越来越大，蛮人冲得也是越来越近。不过纵然对方声势再大，靠得再近，尔英章的手依旧很稳，稳到没有一丝颤抖。
“放箭！”
半晌，一声低喝忽地自他的口中发出，紧接着那支被他搭在弓弦上的羽箭也随之飞出。
“咻！”
“噗！”
箭矢无比精准地射入冲在最前的蛮人咽喉，他连哀嚎声都来不及发出，便捂着脖子摔倒在地。
“咻咻咻！”
得到统领的号令，飞羽营甲士也是各自松开弓弦，一大波箭雨顿时自营墙倾泻而下，没入蛮人阵中。
尔英章生得相貌平平，往日里又沉默寡言，不大引人注目，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本事也是稀松平常。单论弓术，放眼整个北境，怕也只有卢伯能强过他。至于由他练出来的飞羽营，那自然也是差不到哪里去。
箭矢落下，惨叫声一时间此起彼伏，大批大批的蛮人中箭倒地，身死当场。
不过这波齐射的效果虽是不差，但单单只凭弓箭，却也停不下蛮军的脚步。蛮人生性悍勇，即便头上飞矢不停，也是毫无畏惧。他们冒着箭矢，大吼着直扑宋军大营。
瞧着蛮军这副架势，正守在营门后方的陆休前不由得吧唧了两下嘴。
怪不得老大会说这一战难打，看这些蛮人不要命似的模样，只怕会是一场苦战。
用左手握着的钢刀拍了拍右手拿着的盾牌，陆休前大喊道：“兄弟们！既然老大叫咱们守在营口，那就是对咱们九土营的信任！”
他向着身旁同样重盔重甲厚盾牌的手下吼道：“蛮子就要杀过来了！都给咱抗住咯！咱先前可是已经跟老大放下话来，说一个蛮子都不会放进来！这到时候要是守不住大门，那咱这张脸也就不用要了，直接扔给小龙龙那个不要脸的算了！”
众九土营甲士听到这话，皆是会心一笑，有几个更是叫嚷起来，“陆哥你放心，丢什么都不能让你丢脸！今儿兄弟几个就是豁出命来，也得把你这面子给保住咯！”
“可拉倒，咱这张脸可重不过你小子的人命。”
陆休前笑骂一声，继而又将头朝向前方。
“来了！”
此时蛮军已是冲到了大营前，面对那身前禁闭的营门，这些蛮人选择了最原始也是最简单的方式。
“嘭！嘭！嘭！”
沉闷的声响于场中响起，无数蛮人用自己的肉身上前撞击着，将那木门撞得摇晃不已。
“好家伙，咱他娘的直接好家伙！”
陆休前被蛮人的样子吓了一跳，眼看着营门就要被撞开，他赶忙招呼起同样愣住的手下。
“都别他娘的愣着了！干活！”
说罢，他第一个举起蛮刀，顺着木门的缝隙劈向外面的蛮卒。
“噗嗤！”
那蛮人中刀倒下，但很快便有新的蛮人顶上。
周遭的九土营甲士学着陆休前的模样，挥刀劈砍门外的敌人，而蛮人们也反应过来，在撞门的同时将蛮刀自缝隙中刺入。
两边你来我往，隔着一道门互相较着劲，无论是蛮军先锋，还是九土营甲士，彼此都不肯退让。而就在双方尚且僵持之际，大门确是先顶不住了。
这大门终究只是用木头简单做的，经不起什么折腾。外面蛮人撞，里面宋人顶，两相拉扯之下，竟是直接散了开。
“嘭！”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使得两方人惊了一惊，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躲避不及，被砸落的木头拍翻在地，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不过很快的，双方便都反应过来。先前即便隔着营门，两边便打得热闹，眼下没了阻碍，氛围变得更加焦灼。
看着前方的众多蛮人，就要陆休前举起手中钢刀，用力嘶吼道：“杀！！”
他身后的九土营甲士将右手大盾往前一顶，左手钢刀高高扬起。
“杀！！！”
“杀！！！”
营内营外，双方人马，同时发出声怒吼，朝着彼此冲去，对峙许久的两军也终于碰撞在一起。
“铛！！”
陆休前举盾架住对方挥来的一刀，他身体微晃，脸色有些难看。
九州之上，宋军甲士向来以骁勇擅战而闻名，不过这份骁勇在蛮族面前，却是未免有些不够。
苦寒造就了蛮族的贫困，可同样也造就了他们的强大。
作为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中的民族，蛮人天生就要比宋人要强壮许多。
打小能杀狼，长大可骑熊。
这是镇北军甲士口中的蛮人。
原本陆休前还以为这只是镇北军的人在信口胡诌，可等今日正儿八经地对上蛮人后，他才发现其中没有任何的夸大。
当初在北境与镇北军斗阵时，陆休前便觉得镇北军不是人，一个个猛的就跟牲口一样，不想今日他却是遇到了更牲口的。
随随便便的一个蛮人所挥出的随随便便的一刀，都能震得他右手发麻，几乎要握不住盾牌。
不过敌人的强大却没有让陆休前心生畏惧，反而更激发起了他的斗志。他大吼一声，举盾弹开身前蛮人的弯刀，随即将左手的钢刀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