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郭羽的话,众人怔怔地看着那颗被他踩在脚底下的头颅,一时间表情都是有些呆滞。
能否当做凭证?
能,太能了。
比起那雪貂裘和王族战刀,完颜博人头的分量岂止重了一星半点。
完颜博是什么人?是北疆刀王!是与那已故的刘老将军同水平的武道强者,是蛮族之中几乎无敌的存在。
这样的人物死在郭羽的手上,对北境所能造成的助益近乎不可估量。
且不提他话中所谓的试炼有所变化是真是假,单单这一颗头,便足以抵得上所有。
“…卧槽!”
震惊许久,龙涛终于回过神来,他激动的连连拍手,想要说些什么,奈何肚子里着实没什么墨水,最终只得来回重复着两个字,“卧槽!卧槽!卧槽!”
原本被季耳等人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的陆休前与梅士淦心中登时变得万分舒爽,武辽和尔英章那皱紧的眉头也是悄然舒展开来。
至于侯晋永与卢伯,两人先是看了看场中那脚踩头颅的男子,随即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点了点头。
看吧,这人果然是在闷声装大比。
就在众人皆是满脸惊叹之时,季耳忽地冷笑起来。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朝着地面吐了口唾沫,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加不屑。
“老子倒是低看了你,原以为只是个巧言令色的废物,不想倒是个胆大包天之辈!”
“小鸡儿,你又在这里放哪门子的屁!”
龙涛上前两步,指着季耳便骂道:“少在这里摆出张臭脸,恶心谁呢?”
“恶心?再恶心也恶心不过这位郭将军!”
瞧着季耳那副嫌恶的模样,郭羽双眼微眯,“季将军此话何意?”
“老子什么意思,你难道还会不知道?!”
季耳冷声道:“没能拿到东西便编瞎话说什么辽陵侯改了试炼,紧接着掏出颗人头来想借此欺瞒过去,你倒是好打算。”
“他完颜博是何等实力?你又是何等实力?真当我们都是傻子?!随便拿出颗人头来,就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了吗!天知道你杀的是谁!”
“身为宋将,不去靠着本事博取功劳,成日里靠着些歪门邪道上位,我呸!老子耻于同你这种渣滓为伍!”
季耳这一番话说完,镇北军的众将顿时全都反应过来。
他们虽是没见过完颜博,可也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北疆刀王之名。
那完颜博可是入势巅峰境界的高手,昔日便是对上老将军也只是略占下风而已。郭羽虽也名列武评,但也不可能会是北疆刀王的对手。他这趟北疆之行乃是孤身一人,人在异地且又孤立无援,如何杀得掉实力远高于他的完颜博?
念及此处,一众人的脸色登时变得不善起来。
“杀人冒功,滥竽充数…镇北军不需要你这等渣滓!”
季耳瞪着郭羽,怒喝道:“滚出这里!这镇北将军府你不配…”
“季耳!”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低沉的嗓音所打断
。
刘河冷着脸走到郭羽身边,他看向自己的友人,沉声喝道:“你太放肆了!”
“老刘!”
季耳自然知道自己兄弟有着副良善性子,但当下机会当真难得,眼看着就能将郭羽挤兑出镇北军,他着实不想放过。
“今天你无论说什么也拦不下我!这个郭羽,必须滚出这里!”
“刘将军。”
梅韫桦上前两步,同季耳并肩而立,“季将军话糙理不糙,镇北军乃是为大宋镇守北境之强军,岂能为宵小所统领。”
他将目光投向郭羽,眼中带着些鄙夷,“若是今日让这等心术不正之辈当了镇北将军,谁知他日这人会不会为了利益而放蛮族进关。”
“放什么屁!”
散城军的统领们当下不免被梅韫桦的话所激怒,他们一个个面沉似水,脾气大些的龙涛与陆休前更是直接破口大骂。
相比于他们的震怒,郭羽看上去倒是十分平静。不过那也只是表面上罢了,此时的他,心里可以说是五味陈杂。
说真的,若非不想辜负赵轻玄等人的信任,他还真想尥蹶子不干。撸起袖子把这帮臭傻逼揍上一顿后便带着兄弟扬长而去。
当下男子深吸一口气,待平复下心绪后,他张开嘴正想说些什么,不成想身边的男人却是先有了动静。
“郭将军的为人暂且不论,心术之类的话也全都放在一边。”
刘河皱眉道:“但无论怎样,这颗人头却是真的。”
男人指了指那颗犹且被男子踩着的头颅,“他…的确是北疆刀王无疑!”
自二十年前姚东明统军北伐后,大宋与北疆间便再没发生过什么战争。不过虽是如此,却不代表彼此间一点纷争也没有。
二十年间,两方明面上虽是没有真打过,暗地里却是摩擦不断。抛开数年前的那次蛮人叩关,直到疆王遇刺身亡,大宋的边境上始终都有着小股的蛮族铁骑侵扰。
刘河从军不算晚,在被赵舜丢入燕云铁骑之前,他一直被刘笑尘的带着。而刘笑尘又是个闲不住的,哪怕年岁颇高,每每有蛮骑南侵保管会第一个冲上去。是以,跟随在刘笑尘身边的刘河,有幸亲眼目睹了北宋第一刀与北疆刀王的交手。
那无疑是一场用刀高手间的巅峰对决,直至现在刘河都难以忘却当日的情景。也正因为此,那北疆刀王的相貌也被他牢牢地记在脑海之中。
诚然,几年过去,完颜博的相貌发生了些变化,而这颗人头的五官又有些模糊,可即便如此,刘河依旧是将其认了出来。
抬头看向镇北军的将领们,刘河沉声道:“我见过他与…祖父的交手,绝对不会认错。”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没有出声,而季耳则脸色复杂地看着刘河,一时间也是沉默下去。
梅韫桦见状,皱眉思索片刻,旋即轻轻叹上一口气。
“将军心善,不忍郭将军下场凄惨,末将能够理解。”
他话锋一转,“可理解归理解,末将属实不能容忍镇北军由这等人来统帅!”
“我都说了这人便是…”
“刘将军。”
梅韫桦看着刘河的眼睛,“记忆,是会出错的。”
对于刘河的话,实际上梅韫桦从未有过怀疑。
如今郭羽是否杀掉完颜博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后这帮人相不相信。
只要他们不相信,而郭羽又拿不出证据来证明那颗人头是完颜博的,那么结局依旧不会改变。
刘河的话在镇北军中确实有着十足的分量,但只要自己咬死他是为了郭羽着想而在故意说谎,那么其余人势必会站在自己这边,对于郭羽的排斥也将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梅韫桦看了一眼郭羽,心中暗自感叹。
抱歉。
虽说与你无冤无仇,但这镇北军统领的位子必须是刘家的!
“你们不要…”
“刘将军,已经可以了。”
正当刘河还要辩驳之时,郭羽忽地笑了笑,“交由本将军处理便可。”
“…好。”
闻言,刘河微微一怔,他不再多话,径自退到一旁,脸上仍自带着些无奈。
郭羽眼角的余光始终瞄着这虎背熊腰的男人,见其神情不似作伪,他的心中不禁愈加疑惑起来。
季耳与梅韫桦连着搞事,摆明了是想撵自己下台好让刘河上位,可这当事人偏偏又几次三番为自己说话。
这到底是玩哪一出?难不成他们不是一伙的?季耳想扶的人不是刘河?
郭羽将刘家的人在脑子里飞速的过了一遍,随即将这个想法否掉。
刘家虽是百年大族,但人丁始终少得可怜,家中男儿九成都是死在北境上。眼下刘家家主已逝,他的五个儿子也俱是战死沙场,如今的刘家,除去刘河以外,已无男丁。若是季耳等人当真想拥护刘家,那么抛开刘河便再无人选。
念及此处,郭羽看着面色坚定的季耳与梅韫桦,心里不免有些发懵。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
他摇了摇头。
现在毕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得先将眼前的局面解决了才行。
“你们说本将军杀得不是完颜博?”
郭羽挑了挑眉,轻笑道:“笑话。”
他再度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啪!”
随着一声脆响,堂中再次响起阵脚步声,紧接着众人便看到四个侍女缓缓进入眼帘。
她们两两一组,各自端着半截断刀,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显然手里拿着的东西不轻。
郭羽冲着梅韫桦冷笑一声,用右手抓起那截带着刀柄的断刀便朝前丢去。
半人长的断刀旋转着飞出,最终插入进梅韫桦的脚下。
“人头不认识,刀总不会不认识吧。”
郭羽又抓起另半截断刀,将其丢在众人眼前,“世人皆知刀王有三宝,一曰马,二曰隼,三曰刀。诸位都是在这北境混的,哪怕没见过完颜博,也该听说过他的那口宝刀猎花。”
他嘴角微扬,眼神确实异常冷冽,“尔等还有何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