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着慕长欢,将霍骏廷在乔国公府被伤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又道,“听霍王妃说,你与乔景端非但不肯还霍世子一个公道,还伤了霍王妃?”
慕长欢听皇上说完,目光淡淡地看着他道,“霍王妃为霍世子讨回公道无可厚非,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动手砸妾身外祖母的灵堂。”
“你说什么?”皇上听慕长欢说霍王妃竟然动手砸老夫人的灵堂,顿时变了脸色。
慕长欢将方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皇上听完后,却不再提这一茬,而是道,“不管怎么说,霍世子始终是在乔国公府被伤的,你们应该给他一个交代。”
“那我外祖母灵堂被砸一事呢?”慕长欢冷声反问。
皇上抬起手,摸了摸鼻子,“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朕也会让霍王妃与你外祖母赔礼。”
“嗯,”慕长欢微微颔首,“如果没有别的事,妾身和表哥就先退下了。”说着,她侧头看了乔景端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皇上却没打算让她走,他扬声叫了一句,“还有一件事。”
“何事?”慕长欢转过头,挑眉问道。
皇上看着慕长欢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紧张起来,他动了下喉结,轻咳一声,道,“霍世子的伤势颇重,恐性命不保,王妃医术高超,能否帮他瞧瞧?”
慕长欢没想到皇上会提出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要求,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嘲讽道,“皇上这是将妾身当做太医了?”
皇上听慕长欢这么一说,也想起霍世子伤的地上不太对,但他又不想在霍王府面前失了面子,因此,思量了一下,还是坚持道,“医者面前,哪里分什么男女,都是一样的。”
“是吗?”慕长欢冷笑,“那皇上后妃产子时,也让太医接生过?”
“这怎么可能!”皇上下意识道,说完,他就铁青了脸。
因为慕长欢的脸上已经不止是嘲讽,而是嘲笑。
跟着,她再不多言,行了一礼就朝外退去。
乔景端也拱了下手,跟在慕长欢的身后离开了。
出了皇宫。
两人上了马车,乔景端才朝慕长欢看去,开口道,“你方才对皇上的态度,是否太不客气了一些,你不怕他对你不满吗?”
慕长欢闻言,睁开眼,眼神透彻的看向乔景端,“那你觉得我对他卑躬屈膝,他就会对我信任有加,不厌恶我吗?”
乔景端脸上浮起一抹了然,是啊,就凭慕长欢北静王妃的身份,不管她对皇上是什么态度,皇上都不会喜欢她的。
这般想着,他平静道,“我知道了。”
此后无话,马车向前而去。
不知过去多久,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慕长欢正拢着袖子闭目养神,车子停下来时,她整个人下意识的向前扑去。
乔景端见状,忙扶了她一把。
“外面怎么回事?”慕长欢坐稳后,扬声问外面的侍卫。
侍卫闻言,恭敬的禀报,“回王妃的话,是一个男子抱着妇人去寻医,没有看路被我们的马车撞倒了。”
“可有人受伤?”慕长欢又问。
侍卫正要回答,躺在男人臂弯的妇人突然叫了起来,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慌和痛苦。
慕长欢听见,眉头紧紧的皱起,不顾乔景端的阻拦,直接掀起马车帘子跳下车。
落地后,她朝地上的伤者看去,才发现被男子抱在怀里的竟然是个孕妇。
此时她脸色煞白,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滴。
“几个月了?”她快步走向妇人,蹲下身,问她旁边的男人。
男人也慌得很,他脸色同样是惨白,唇齿哆嗦道,“八个月了。”
慕长欢直接摸上女子的手腕,是八个月不错,而且,这女子怀的不是一胎,而是多胎。
“将她抱上马车!”慕长欢站起身吩咐男子。
男子一脸惊惶的看着她,“姑娘,你、你想怎么样?”
慕长欢扫了她一眼,“救人,我是大夫!”
“姑娘是大夫?”男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慕长欢挑眉,“北静王妃听过吗?”
“听过听过!”男子听到这四个字,连忙点头。
慕长欢面无表情,语气淡淡的解释,“我就是。”
“您是北静王妃?”男子瞪大了眼睛。
慕长欢实在懒得跟他对说,她看向已经气若游丝的妇人,道,“你若是还要她的命,就立刻将她抱上马车!”
“不必担心我会对你们夫妻做什么,我就在这里帮她接生。”
“我没有这个意思!”男子一面说着,一面将妇人抱了起来。
将她送进了马车里。
“在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马车!”慕长欢登车前,吩咐乔景端。
乔景端颔首,“嗯。”
慕长欢进了马车。
车里面有备用地药箱,她用烈酒擦过手后,吩咐男子褪下妇人身上的衣裳,她则取了一颗大还丹,用酒送进女子腹中。
大还丹服下,女子很快恢复了一些气力,她抬起头,眼睛雾蒙蒙的看着慕长欢,道,“王妃,我知道你的医术,我的孩子会没事的对吗?”
慕长欢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会尽力。”
妇人点了点头,“我知道王妃会尽力,但是我求您,如果只能保一个,您一定要保孩子。”
“……”这个问题慕长欢没法回答。
她朝旁边的男子看去,男子只是紧紧的握着妇人的手,低声道,“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女子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她还没发出声来,肚子突然剧痛起来。
慕长欢看着她煞白了脸色,试着安抚她道,“你试试深呼吸,放缓呼吸……”
“嗯,”妇人答应着,拉长了呼吸。
慕长欢朝男子打了个手势,男子立刻往旁边退去,慕长欢在妇人身边坐下。
她帮她检查了下身子,已经开了三指,算是很快的了。
接着,妇人又疼了数次,眼看着,便可以开始用力了,外面突然再次嘈杂起来。
慕长欢只听有数匹骏马在嘶鸣,百姓在大声的尖叫,随后,她坐的马车剧烈的颠簸起来。
外面,乔景端的声音传了进来,“王妃,事情有变,突然出现许多匹马,它们就像疯了一般,朝这里横冲直撞!”
慕长欢也变了脸色,她朝躺在锦榻上的妇人看去,她的羊水已经流了许多,如果不立即生产,恐会有性命之忧。
这一旦出事,就是一尸四命。
旁边的男子似乎也知道事态的严重,颠簸中,他眼中有挣扎之色闪过,最终还是取出袖中的玉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他的笛声仿佛有魔力一般,随着音符的飞出,外面的嘈杂竟然慢慢的安静下来。
他没有停,依旧面沉如水静静的吹着,直到乔国公府的马车也安静下来。
“王妃请!”男子收起玉笛,冲着慕长欢摆了个请的手势。
慕长欢看着他气度突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接着替妇人接生。
三胎原本就生的艰难,妇人中间又有两次没了力气,慕长欢吩咐男子打开她的医箱,又给妇人加了两次药。
有大还丹的加持,三个婴孩终于平安诞生。
慕长欢看着男子脸上完全没有意外,和妇人脸上的欣喜,她就知道,这两个人确实不简单。
“孩子给我看看,”妇人冲男子招手。
男子正要将孩子抱给妇人,慕长欢突然变了脸色,不好,产妇出血了。
她不顾手上的血污,飞快的取出银针,下在妇人身上的各个穴位。
银针止血虽然有些效果,但血还在流着。
这样下去,妇人的命肯定是保不住的,活着就算保住了,也没有几天好好活。
慕长欢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她思量许久,终究还是取了鱼肠剑,划破自己的手腕,然后接了一茶盏的血,递给男子,“喂给你夫人!”
“……好!”男子既然能找上慕长欢,那定然是仔细的打听过她的本事的,也知道她血液地不同,当即接过茶盏,喂给妇人。
妇人刚刚得了三个孩子,她哪里甘愿死去,因此,男子一将茶盏递到她唇边,她哪怕没有力气,但还是努力的喝了下去。
有了慕长欢的血,再加上银针的作用,一刻钟后,妇人的血终于止住了。
慕长欢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看着自己已经包扎好的手腕,慢慢放下衣袖,朝外走去。
“这辆马车就给你们了!”她下车前,淡淡的留下一句话。
“多谢!”男子答应了一声,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别的。
整个接生过程用了快一个时辰,慕长欢下车时,街道上已经恢复正常,乔景端也等在旁边,他还让人重新准备了一辆马车。
看着慕长欢满身血污的下车,他看向另一辆马车,道,“车里有水盆,上去吧。”
慕长欢点了下头,上了马车。
乔景端紧随其后。
慕长欢仔仔细细的将手洗了一遍,洗完后,她又涂了护肤的香膏,然后才侧着头靠在大迎枕上,合着眼睛道,“我累了,睡一会儿,到国公府了叫我。”
“嗯,”乔景端只淡淡的答应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而慕长欢就这样睡了过去……
另一边,男子在慕长欢离开后,他轻轻的敲了下马车侧壁,下一刻,便有长随出现,站在外面恭声道,“您请吩咐!”
“回山庄!”男子道,顿顿,她又补了一句,“公主刚刚生产完,她的身子还很虚弱,路上平稳一些。”
“是,主子!”长随答应了一声,跳上马车,便驾着车离开了。
妇人是在马车停下后,被男子抱起来时醒来的,“我还活着吗?”她第一句问的便是自己的生死。
男子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自然还是活着的,我们不远千里来到云朝的上京,就是为了你和孩子平安无事,你自然还活着。”
“那就好,”妇人眼底带了笑,满足地答应。
男子一面抱着她朝里走去,一面道,“你累了,好好的再睡一觉罢!”
“不要,我的惊声很好,”女子柔声说着,轻轻的抱住了男子的脖颈,贴着他道,“不过,北静王妃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们得报恩。”
“我知道的,”男子答应。
妇人嗔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觉得该如何?”此时,两人已经进了屋子,男子将妇人放在柔软而又温暖地床榻上,贴近了她,问道,“改日我们登门拜访一下王妃罢!你也知道,她的麻烦事很多,若是可以,我们就帮帮她。”
“应该地,”男子道,“你这么善良,娶了你,真是我的福气。”
“哼!”妇人娇俏地哼了一声,这会儿,她是真的困了,摆了摆手,便闭上了眼睛。
男子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彻底的睡熟,才起身,轻轻的离开。
他去了偏房看三个孩子,许是因为早产的缘故,三个孩子都有些瘦弱,不过也很健康就是了。
他一个一个的抱过去,脸上全是初为人父的欢喜和满足。
乔国公府门口,马车停下后,乔景端并没有叫醒慕长欢,而是静静的看着她。
他一直以为她是冷漠和倨傲的,没想到今日那般危险的境地下,她竟然始终没有放弃救人。
这样的她,让他有些烦躁,但是心里却更惦记了。
慕长欢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才醒来的,她揉了揉眼睛,并没有感觉到马车的颠簸,不禁皱起眉头,“我睡了多久?”她坐起身问乔景端。
乔景端笑了笑,“也没有多久。”
“哦,”慕长欢哼了一声,提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一边抿着,一边道,“今日那两个人的身份你查清楚了吗?他们看起来并不想一般的人。”
“查清楚了,”乔景端低了低头,“是南疆来的。”
“南疆来的?”慕长欢反问,那不是云朝的死敌吗?
不过也正好吻合,他们要是不隐藏,直接以南疆人的身份求医,她确实懒得理会。
“可知道是南疆地什么人?”过了片刻,她看向乔景端又问。
乔景端摇头,“还不好说,不过就凭那个男子的笛声,应该并不难查。”
“嗯,查到了跟我说一声。”慕长欢道。
乔景端颔首,“这是自然。”
“我们下去吧!”慕长欢伸了个懒腰,她还想在老夫人入土之前,再多陪陪她。
乔景端也是这个意思,两人下了车,就直奔灵堂而去。
彼时,萧赫也在灵堂跪着,看到慕长欢和乔景端一起进来,他皱了皱眉,心里到底有些吃味。
慕长欢跟萧赫在一起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朝他走去,在他身边跪下,暗暗握住了他的手。
萧赫被慕长欢这般哄着,一时间,心里的郁闷顿时散去。
这一跪,又是半日,直到夜里,众人才留下几个人,其他的都散去。
萧赫牵着慕长欢朝清风苑走去,侧头问她,“你跟你表哥一起进宫去了?”
慕长欢点了点头。
“皇上说了什么?”乔景端又问。
慕长欢却没什么兴趣,她看了他一眼,“他欺负不了我的。”
“我知道,”萧赫笑了笑,“就没有人能欺负的了你。”
慕长欢对上萧赫的眼睛,脑中有灵光一闪而过,她紧紧的盯着他,一瞬不瞬。
萧赫被她盯得有些发毛,连忙问,“怎么了,本王是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慕长欢摇头,仍旧直直的看着他,甚至停下了脚步,道,“只是想起来,有些事情可以问问你,你或许会知道。”
“什么事?”萧赫反问。
慕长欢牵住了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去,一面走一面道,“就是在回府地路上碰到两个有意思地南疆人……”说着,她将替人接生的事情跟萧赫说了一遍。
萧赫听完后,道,“你是想问本王,那两个人地身份?”
慕长欢点头,“是!”
“那你还真你问对了人!”萧赫沉着脸道,“能用玉笛驾驭兽类的,南疆确实有这么一脉,不过知道的人很少罢了,本王也是和南疆打的次数多了,知己知彼,才清楚这些!”
“到底是谁?”慕长欢不想听废话,她只想知道最重要的部分,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救错人!
“南疆大祭司!”萧赫又看了慕长欢片刻,终于开口道,“而她的夫人,是南疆唯一的公主雨里公主。”
“南疆的大祭司和公主?”,慕长欢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两个人竟然会是这样的身份。
“救了就救了罢,”萧赫将慕长欢的表情看在眼中,他抬起头轻轻的抚了下她的发心,“南疆和云朝虽然是死敌,但百姓终究是无辜的。”
“可他们并不是百姓!”慕长欢很在乎这一点。
她虽然性情冰冷,但简单的忠君爱国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拼死都要除了毒王!
她希望云朝国泰民安,也希望云朝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所以,她很忌讳自己救了南疆的公主和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