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记生产,她命悬一线
“当时你是同我们一起去的普光寺,那时的你还只有四五岁。”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甚至我都不知道普光寺这个地方,就算当年我只有四五岁,只是一个小孩子,但也不至于将这件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一点印象也没有。”冯洛倾边说着,眉间的阴云越积越厚。
听闻冯洛倾的话,女人紧锁娥眉。
“娘娘,你快告诉我,当年在普光寺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究竟忘了什么?”
普光寺?那真是刻骨铭心。
当年,我们虽然如愿去了普光寺,可是太后也派了很多的人跟着我们,时刻监视着我同素枳的情况。
素枳的胎被说小了两个月,为了不让那些人怀疑,素枳一直在偷偷服用让胎儿增长缓慢的药物。
那天晚上,素枳竟然偷偷的跟我说,她不想再回到皇宫,她想要逃跑借机离开普光寺,这也是她来普光寺的原因之一,还让我陪她一起,我表面附和,说这样可能会影响胎儿,背地里,却让人盯紧素枳。
我记得那天很冷,雪下的特别大,把上山的路给封住了。
我早上刚起身,便觉得腹下一阵绞痛,而且越来越痛,我意识到我可能是要生了,于是,我忍着剧痛打开门,想要叫人来帮我,我叫了很长时间,嗓子都哑了,终于有人听见了,她将我扶到床上,安慰我说,算准我这些天就要临盆,稳婆一早便在寺里侯着呢。
我的汗水早已湿透了全身,肚子不断的传来的剧痛仿佛要将我整个人活生生撕裂般,我时而紧咬着牙,时而大口大口地呼着气,死死的抠住方枕的两只角,祈祷着稳婆快些来。
可是等到我已经痛得麻木了,稳婆却还是没有来,下腹一阵强过一阵的剧痛已经让我快要昏厥。
“稳婆呢?稳婆在哪里?稳婆怎么还没有来?我受不了了!我要生了!啊!!”
你知道生孩子有多痛吗?那种生不如死的痛,只想让我快些死掉,可是我一直强忍着那口气,稳婆就在来的路上了,我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稳婆就到了。
可是我在剧痛中,模模糊糊的等来了人,她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嗡嗡作响,我的思绪早已经混乱了,可是她的话,我却听得无比清楚,她说素枳夫人今早忽然早产,稳婆去看她了,他们已经派人去请其他稳婆了。
稳婆没来,那我呢?我怎么办,我的孩子怎么办?她的孩子是皇嗣,难道我的孩子就不重要了吗?这个噩耗仿佛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忽然好恨,心中的恨意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照顾我的宫女说,她出去帮我看看稳婆来了没有,这一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空荡的屋子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无助的躺在床上,撕心裂肺的叫着,我不甘心,我祈祷能有人来看看我,救救我的孩子,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孩子的头就卡在我的身下,他的生命正在慢慢的流逝。
直到最后,我已经疼得没我力气了,我就像是一只残败的蝴蝶,空洞的眸子涣散的盯着上面的床帐。
我似乎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它朝我慢慢靠近,忽然,有一只软软糯糯的小手轻轻的伸进了我的手中,思绪慢慢回拢,我虚弱无骨的转头,见你竟站在我的床边。
你稚嫩的眸子带着些许疑惑的瞅着我,你问我,“芸姨,你也要生小宝宝了吗?”
我看着你,就像是看到了素枳一样,紧咬着贝齿,心底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再次升起,我好恨,我不能就这样死了,别人越是要这样践踏我,我就越是要挽回我的尊严,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伸出两只手,死死的抓住帐子,让你给我喂了些糕点垫垫肚子,再去端盆热水来。
你很聪明,也很听话,我叫你做什么你都去了,直至后来,我都很感激你,若不是你,或许我和孩子都逃不过那场劫难。
可是你是你,素枳是素枳,我不会将对素枳的恨牵扯到你身上来,我也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些伤害过我和我孩子的人。
最后,在没有人接生的情况下,终于在我整个人累得都虚脱了之后,我生下了一双儿女,我竟然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这是多大的荣誉呀,看着孩子都平平安安的降临在这个世上,我忽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竟觉得之前受的所有苦都不重要了。
“原来你不止生了玥颜一个孩子?”冯洛倾说道。
“当时就是你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孩子们披上的,你忘了吗?”女人问她。
“可是为什么在我的印象中,你只有玥颜一个孩子,而且我真的记不得我曾见过那两个孩子。”
在她的记忆中,她记得那个孩子明明夭折了,并没有长大。
“难道是因为……”女人话说了一半就禁了声,眸子里满是复杂的神情。
“难道什么?”冯洛倾见女人话里有话,急急的问道。
“没什么…”女人转头不看冯洛倾。
我的孩子顺利出生了,可是素枳就没那么顺利了,她难产,直到黄昏都没有生出来,孩子一直卡在那里出不来。
后来陛下听说她难产,命悬一线,丢下所有人,就一人单骑,急急忙忙赶来,上山的路封了,马上不来,他就沿着悬崖峭壁,爬上了雪山之巅,到了普光寺,悬崖上结着冰,一不小心就会掉下,为了素枳,他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
大家都以为素枳是因为早产才生不出孩子,可只有我知道,素枳是因为吃了那些药才回会难产的,那些药副作用很大,更是对胎儿很有影响。
见陛下都来了,作为素枳的好友,我不顾才生完孩子之后的劳累,起身去帮助素枳。
因为上山的路被封了,人上不来,导致接生的人手不够,我才刚靠近素枳的屋子外,便听到素枳凄惨哀嚎的声音,那叫声甚至比她生孩子还要凄惨百倍,我知道,素枳此时一定很痛苦,心中一紧,我连忙进了屋子。
都说产房见血,男子不可进,我前脚刚踏进屋子,就看见守在素枳床头的男人,他一脸凝重,低头,大掌紧紧的握住素枳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像是在虔诚的向上天祷告,我看着这幅画面,竟觉得十分刺眼。
只是瞬间我便将眼底复杂的神情尽收,皱着眉头,我快步上前,看着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素枳,我微绷的脸色松了一几分,我叫素枳不要放弃,孩子就快要生出来了。
似乎是我的话有作用了,素枳竟然抬起了眼皮,她涣散的眸子看到了我的脸,她想伸手,却早就没了力气,我懂她的意思,于是我跃过男人,抬手紧紧的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将信念传给她。
她张大着嘴巴,口中的呜咽声还没传进我的耳朵,便被耳边的微风吹得消散。
我俯下身侧耳靠近她的唇,却在隐藏的角落里,脸色愣然冷漠。
我终于听到了她细碎的声音,她是在问我,“孩子,孩子好吗?”
眸子中的神情停住,我看着她,欣慰的勾了勾唇,眸子中忽然溢出了泪花,我说,“很健康,你也要将孩子平安的生下来,这样,他们又可以作伴儿了。”
她听到我的话,笑了,接着她转头看着上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死死的抠着男人的手掌,指甲深陷进皮肉中,带出一片模糊的血迹。
可陛下却丝毫没有在自己的手,他紧皱着眉头,却因为女人重燃的斗志,嘴角勾起欣慰的笑意,他不断地在她床边说着鼓励的话语。
他专注的盯着素枳,可我默默的凝望着她,他也未曾转头看我一眼。
他的眼,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素枳。
有些生气的别过眼,或许是素枳的话触动我早已被仇恨蒙蔽的心,我见单枪匹马的稳婆已然累地大汗淋漓。
我走过去,帮稳婆接生孩子,刚生过孩子的我,还是有些经验的,大约努力了半刻钟,我看着孩子的头终于露了出来,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仿佛是看到了曙光,一手托着孩子的头,我抬手不断地叫素枳用力,在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我初次进入玉覃小筑,初次见到素枳一样,没有猜忌,没有别有用心,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素枳快乐,而我此时唯一的想做的,就是要素枳平安。
我的后背已经被濡湿了,汗水像豆子一般大颗大颗的从我的额头上滑落,终于在素枳最后一声撕裂的叫喊声中,婴儿的哭啼声划破冷寂的长空,我抱起血淋淋的孩子,眉间的阴云终于散去,我说,“皇上,你……”我看字还没说出口,他却冷不丁的打断我的话,他说,“拿开。”这两个字,真的是冷到戳心。
我抿唇,默默的将递向他的手收回,皱眉看着床上早已晕厥的素枳,忽然,眼前一红,素枳身下竟开始不断地冒着血,稳婆见状,大惊,说素枳有血崩之势。
原本是慢慢平息下来的屋子再次因为稳婆的话而慌乱起来,特别是先帝,他在听到稳婆这话时,暗沉的眸色陡然转为腥红。
“你说什么?”男人仿佛要杀人的眼神盯着妇人,凌冽的开口。
“陛下,夫人流血不止,在这么下去,夫人她……”稳婆见男人阴翳的神情,顿时吓得不敢说话。
“那快止血呀!!”他的声音很强势,眸子布满血丝。
我偷看着他的脸色,远比那晚醉酒后的他还要暴躁。
“陛下,民妇…民妇不敢…夫人现在的情况,需要……需要太医才行啊。”稳婆的话跟抖筛子一般,直哆嗦。
“那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他朝着身后的众人吼道。
身后的人惶恐,见男人如此,皆慌不择路的跪倒一片。
屋子里,除了孩子响亮的哭声,谁也不敢发出响动。
看着女人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流出来,陛下眉宇见全是惊慌的神情,他跪在她的床榻边,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挫败的将脸埋在她的手背上,口中还不停地呢喃着,“枳枳,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