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记最后,终是分道扬镳
我不知道素枳是不是发现我将两个孩子交换了,看着她癫狂的样子,我很害怕。
后来陛下也来了,玉覃小筑再次人满为患,太医们给素枳检查,说素枳本就身体虚弱,生孩子的时候更是元气大伤,怕是会留下一辈子的病根,需要好生调理,又说产妇生完孩子会有情绪不稳,易怒易急躁的症状,总之,太医说这些话,会让所有的人都以为素枳这幅样子是正常的。
后来过了好久,我没在敢去看素枳,素枳也时时昏迷,等素枳再一次醒过来之后,已经是来年立春的时节了,我看着院子里的桃花再次如约开放,原来自我进宫开始,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
我时常会在宫中闲逛,路上的宫女太监见到我,都会尊敬的称呼我一声栗姬娘娘,从我和素枳同时生下皇嗣之后,我们也被同时加封了,素枳晋升为宁妃娘娘,而我也被晋升为栗姬娘娘,五年了,我用了五年的时间,终于从一个小宫女,成了为主子,可是我却一点都不快乐,甚至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原来当我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的东西时,我也失去了我曾经最为宝贵的东西。
我会不知不觉的来到玉覃小筑,这个我曾经呆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如今我却再也不敢踏进去,这里面,藏着我的年少,藏着我的快乐,藏着我的初心,更藏着我的挚宝。
我终于懂得曾经先帝站在这里,却不敢拾步进去的心情了。从这里抬头,我可以看到阁楼上的那株梨花开得正艳,那是我曾经同素枳栽下的,我总觉得素枳一个人久在阁楼上弹琴太过孤单了,便亲手在旁边埋下了一颗梨花的种子,希望它可以一直陪着素枳,就像我一样,可是树还在,那个曾经种树的人却食言了。
素枳醒了,可是身体却一直不见好,嗜睡的毛病越来越重,有时候甚至一睡就是一天,她没有力气下床,可她还是会每天差人来我宫中约我去玉覃小筑,我总是找各种理由搪塞,一直没去玉覃小筑,或许那天的事情素枳已经不记得了,或许她并没有发现孩子不是她的,可多少个午夜梦回,我脑海中始终不会忘记那日素枳看我的眼神。
曾经做下的错事已经无法补救,我又有什么脸面见素枳呢?我同她终究慢慢走远,直到她后来去世,我也没敢去见她。
那一天,本是阳春三月,春风送暖的天气,却在一夜之间,大雪纷飞,翩翩的白雪覆盖了整个皇城,远山重峦,眷念缭乱的朦雾,宫墙彩卷,镌刻岁月的齿印,护城河冰封万里,千城阁台银装素裹。
素枳也就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同飞雪霜花一般,无情的陨落。素枳的离世对我来说,就如晴天霹雳一般,我本刚起身,听到这个消息,来不及更衣穿鞋,心跳在那一刻骤然一悸,没有丝毫的犹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去见素枳,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心急的叫唤,我推门而出。
十里冰雪覆盖的宫道上,任由冰霜无情的触痛我的脸颊,我穿着单薄的白裙,翻飞的雪花落到我倾泄而下的青丝上,赤着脚踩在冰冷的雪地里,双脚被冻红到失去知觉,我奋力的奔跑,就像跑向我曾逝去的那些岁月一样。
我一口气跑到了玉覃小筑,却忽然停下脚步,我不相信素枳真的死了,可当我看见玉覃小筑早已白绸高挂,落叶飞霜,曾经熟悉的红砖青瓦已覆上绝情孤寂的雪,它在一片大雪弥漫的深处,显得那么蕴暗无光。
素枳真的死了吗?眼泪如泉涌,那一瞬间,素枳的脸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心头肉被人狠狠的剜下,我慢慢的拾步,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进院门,思绪在风中飘零,如同那高挂无依的白色丝绸。
呜咽的哭声传进我的耳朵,玉覃小筑的宫人们全都跪在了院中,低着头,衣袖抹着眼泪。
我终于相信素枳真的死了,可是她怎么能死呢?她怎么能离开我呢?她怎么能抛弃我呢?曾经用了这么多的心计想要害死素枳,可当她真的有一天这么不声不响的丢下我走了,为什么我会有一种被亲人抛弃的感觉,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
我就像是一个木桩被紧紧的钉在了原地,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忘了最后是怎么离开玉覃小筑的,这个曾经我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带着我的悲欢喜乐,最后都化作触不可及的风。
素枳的丧礼举办的很简单,先帝知道,素枳不喜张扬,在大雪纷飞的寒春,众人都在素枳的灵堂中,我独自跪在玉覃小筑的宫门口,厚厚积雪将我的膝盖打湿,寒冷刺骨,我看着殿中女子的灵柩,朝着素枳的灵柩朝三叩头,第一跪,我感谢当年素枳在杂役房的角落中,救了我的性命;第二跪,我对我曾经为了自己而对素枳恩将仇报,竟想伤害她而道歉;第三跪,我因为心中的仇恨和自己的自私而将两个孩子交换,让素枳母女骨肉分离而向她忏悔。
可我知道我再怎么向她道歉,都挽救不了我曾对素枳的伤害,我终究还是对我的恩人恩将仇报,或许,对于素枳而言,她这辈子唯一做错同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在杂役房的角落中救下了我。
“不,我想就算是母妃知道你后来所做的那些事,她也不会后悔当初救下你。”冯洛倾看着女人眼睛里揉合的雾气,微抿嘴说道。
“是吗?素枳真的不会后悔吗?”女人像是听到了冯洛倾的话,却又在话中失神。
“在我的印象中,母妃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她总是默默的一个人坐在阁楼上发呆,至少我看到的她,眼睛里没有光,从来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如果母妃能同你敞开心扉,那她是真的将你当做朋友。”冯洛倾说着,记忆中母妃的模样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听着冯洛倾的话,女人的思绪渐渐飘远,她恍惚间竟回到了那年微雨同素枳初次相见的情形,她穿着一身青色的水袖烟衫,宛若凡尘出世的水中仙,她拾起沉静的步子,珊珊的走到我的身后,如同她的琴音一般悠细腻的声音溜进我的耳畔,她问我叫什么名字,那是我见素枳的第一眼,却如同小鹿乱撞一般心怦怦的直跳,只有同素枳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我如同行死走肉一般的生活又活了过来。
女人想着想着,她转头水波流转的看着冯洛倾,她起身,拾步走到冯洛倾的面前,眸子深深藏着复杂的情丝看着她。
冯洛倾亦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女人慢慢靠近,沉默了半响,女人开口,“那些年无论发生了什么,其实素枳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我曾以为,我心中最爱的人是素枳,可我却一次一次的想要害她,后来,我以为我爱的人是陛下,可我却亲手将他推给了素枳,其实到头来,我最爱的人一直都是我自己。”
“所以我才会不得善终,在素枳终于可以拥抱自由的同时,至此,我失去了我的自由。”
“呵。”女人说着,自己嗤笑了一声。
“在素枳去世的前一天,她曾托人送我一把琴,那是她以前最喜欢的琴,那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素枳会把她最爱的琴送给我,直到第二天,我得知了素枳去世的的消息,我才明白过来,我想素枳应该是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所以才把他最爱的古琴当做念想送与我。”
“可是我做了这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又有什么资格收下她送给我的东西,离开落霞宫的那天,我将古琴留在了落霞宫,还有一个荷包,我也没有打开,里面有素枳写给我的信。”
良久的沉默…
“洛倾,你说,素枳真的没有怨过我吗?”
冯洛倾眼中闪着泪光,嘴角却化开一抹笑容,她说,“母妃不都送你东西了吗?她又怎么会怨你呢?”冯洛倾想着母妃去世之前,同她说起了皇弟的身世,或许到了最后,母妃还是愿意相信她的好朋友不会背叛她。
听到冯洛倾的答案,女人低下头,所有的思绪埋藏在黑暗之中,过了半响,她才迟迟的抬起头,干枯褶皱得如同枯树皮一般的手轻轻的握住冯洛倾的手,她央求,“洛倾,我想求你帮我办一件事?”女人看着冯洛倾。
“娘娘,你说。”冯洛倾水眸微皱。
女人抿嘴凝着冯洛倾,“我知道,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逃避了这么久,我心中一直有个结让我多年来耿耿于怀。”
“娘娘…”冯洛倾听女人忽然说起这样生死离愁的话,冯洛倾不经皱眉。
女人紧紧的握住冯洛倾的手,“洛倾,我想求你,若你有一天进了宫,我希望你可以到落霞宫去看看,若荷包和古琴还在,你可不可以将古琴带来放在我的坟前,将荷包中的信念于我听,我想知道素枳最后到底跟我说了什么?这便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娘娘,你别这么说。”冯洛倾反手握住女人的手,一滴眼泪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你可以答应我吗?”女人殷切地看着她的眸子,就差同冯洛倾跪下了。
“好,我答应你。”紧抿着水唇,不忍心女人眼里的失望,她答应的。
“那这些年,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吗?”冯洛倾敛眉,问道。
“那个男人是谁?”女人默默的的回忆起这些年来,那个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他一直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紫色的的眼睛,他说话的声音很冷,冷得让人害怕。”女人回忆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