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林夕很懂事。
品学兼优善解人意温柔善良。
在林啸的心里,一切美好的形容词都可以放在自己这个相依为命的妹妹身上而没有任何不妥。
然而自从老板倒台,老板的老板以及老板老板的老板也都相继倒台以后,地下拳场也几乎被警方掏了个干净。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民众来说,天青地澄本来是一个十分喜人的事情。
但是缺少了打黑拳这个唯一生计的林啸,突然间生活又有着向儿时发展的倾向。
林啸有些焦虑,如何继续谋生,这是他必须要面临的问题。
如果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走在阳光里,他大可以不必担心这种事情,有手有脚,大不了真的去参加世界级格斗赛,总是不愁赚不到钱。
但是他需要担心的事情却远不止于此。
他帮胡老板做了太多的脏事。
然而时间不等人,无论是妹妹还在继续的学业,还是二人的吃喝问题,到现在都成为了摆在兄妹二人面前迫在眉睫的事情。
有一天林夕对林啸说:“哥要不我不读书了,我去找工作吧。”
林啸很坚定的否决了妹妹的提议。
有一句话林啸记得很清楚,那是在六岁那一年,村长爷爷对自己说了一句话,即便到了现在他也仍然不会忘记,并且永远不会忘记。
有文化才能多赚钱,才能过上好日子。
什么才叫有文化?林啸到现在还不是理解的非常透彻。
但他知道了学历的顶端在哪里。
所以他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一定要供林夕完成学业。
有一句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林啸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一个雨夜,他被荷枪实弹的警察,在家里当着林夕的面,抓走了。
林夕也被带到了警局。
警察根据得到的材料,看了看面前这个出落得如仙女一般的姑娘,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和那个简直可以说是丧心病狂的犯罪嫌疑人联系在一起。
“姓名。”
“林夕。”
“年龄。”
“23。”
“学历。”
“研究生在读。”
“与嫌疑人关系。”
“他是我哥。”
“你知道跟你在一起住着的是什么人吗?”例行询问过后,警察抬起头,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林夕点点头,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请问他是犯了什么错了吗?”
“犯错?!”审问女子,两名警察必须有一名女警在场,此时女警提高了音调,似乎是在反驳,又似乎是在质问。
她站起身,走到林夕面前,将手中厚厚的一摞卷宗放到了林夕面前。
看着卷宗封面上那个自己最熟悉的名字,林夕的手有些不自然的微颤。
她知道这里面可能记录了一些关于哥哥不太好的事情。
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她还是将卷宗缓缓翻开,仔细阅览起来。
她也真的想知道,哥哥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
随着案卷翻动的声音,她的脸色越发苍白,手颤抖的也更加厉害,几乎不可抑制。
故意伤害、故意伤害、妨碍公共安全、过失致人死亡、故意伤害、恐吓、故意伤害、故意伤害、绑架、勒索、故意伤害、故意伤害、故意伤害…………
其中最轻的一项罪名,是醉驾。
每一页或者两页,就代表着林啸犯下一桩罪行。
每页上还有附上的照片,也就是警察勘验现场时候留下的证据。
血迹、指纹、受害人指正供词……
涉及到故意伤害罪名的照片上,大多数都在一个擂台上,有林啸向对方挥拳的照片,有对方倒地林啸站在一旁的照片。
照片没有声音,却格外的触目惊心。
案卷里面的每一桩罪行都证据链条完整,意味着即便没有口供也可以定罪。
林夕的眼泪早已经顺着美丽的脸庞缓缓流下,模糊了她的双眼。
“你知道他干的这些事情吗?如果你知情不报,那我们会以涉嫌作伪证逮捕你。”女警站在她的面前,毫无表情的说道。
林夕崩溃了,开始嚎啕大哭。
这种撕心裂肺,就连那个女警也被她展现出的那种伤心和绝望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女警递给她一张纸巾,轻声问道:“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不会难为你的,好吗?”
从小就被哥哥护在羽翼下的林夕,甚至不知道此时该用什么方式表达自己的难过以及痛苦。
她只能一直哭。
另外一边,供认不讳成为了林啸此时最好的形容。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急,这么快。
他有一本账。
他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去想要记录这笔账,这可能就是贫穷所带来的附加产品吧。
账的每一笔都清清楚楚的记录了他在何时,因为何事收了何人什么钱。
这本账现在就在他的面前。
其实林啸从来没有妄图狡辩的欲望,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所做的事情。
这十年的光景,绝对是他过的最充实也最有意义的人生时光了,虽然很辛苦,但是看到妹妹一天天安稳的长大,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更重要了。
流程走的很快,即便是快,因为涉及的案件太多,也足足用去了三天的时间,才以林啸的口供将所有的案件补全完整。
两名警察相视一眼点了点头,知道可以提交检察机关了。
“我能问一下,我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林啸因为缺水,嘴唇上有些干裂,声音嘶哑。
“就这些,还不算我们没发现你自己也没说的。”警察举了举手中一摞的口供,轻轻晃了晃。“够毙你三回的了。”
林啸点点头,不再说话。
只是自己的妹妹还没有过上真正幸福安稳的生活,自己就这么走了,还真是放心不下啊。
林啸默默想着这些事情,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戴脚镣,住单间,死刑嫌疑犯的标准配置。
林啸这些日子也开始回忆,自己小时候也虽然从来没有无忧无虑过,但是也曾经在那个贫困村里面贫穷且傻呵呵的生活过,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永远都愁眉不展的样子的?
既然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关于妹妹的事情想不放下也不可能了,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试试重新找寻一下最初的那种感觉?
在等待判决和最高法死刑裁定的这段时间里面,林啸人变得轻松了许多,也慢慢的变得开朗了一些。
有一天,妹妹来探视,他还有心情和妹妹开玩笑说这里面的伙食不好,都快赶上咱小时候吃的东西了。
林夕虽然直到现在也很难相信这些事情是哥哥做的,而自己依然每次见到林啸都会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但是相较于刚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
两兄妹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聊聊过去,再聊聊现在。
她却很少提及未来的事情,倒是林啸在一直追问她。
得知林夕现在在外面做了兼职,可以养活自己,她会把研究生读完,却不会按照林啸的意愿继续读博。
因为她不喜欢,学习实在太辛苦,林啸在这点上确实像一个家长,根本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林啸说好,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以后你照顾好自己,哥也管不了你了。
林夕又哭开了。
林啸说我瞎说我瞎说,你别伤心,咱好好聊会天儿。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去。
林夕已经很久没有来探视林啸了,打电话也开始时接时不接。
当有一天,林啸的耳朵里面,永远是那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的时候,林啸知道,林夕可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