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东先生，我想说，我们根本毫无胜算……”

　　“卡伦，你只需要尽到你应尽的义务，职责之外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

　　“可是，我是指挥官，我有义务保护我的船员们安全返航。”

　　“这愚蠢的观点是民用航空学院教给你的吗？你身为极寒公司的一员，这个时间也不短了，公司利益至上这一点，你会不明白吗？”

　　短暂的沉默。

　　“……我知道了，股东先生。”

　　傍晚的指挥室中，卡伦、沙利文，还有一众参谋、副手，都挤在这里，谁也没有去休息。

　　因为沙利文下过命令，指挥室内的所有人，从今天开始不准踏出这里一步。

　　所有人不许和外面的人联络，只有指挥官卡伦可以通过公用设备和外界传递消息。

　　大家都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们知道，这场战斗必败无疑，从他们的飞船莫名其妙失去控制开始，指挥室的所有人就对这场战斗彻底失去了信心。

　　原因只有一个：

　　对方明显掌握有比他们更先进的信息科技。

　　在这个时代，拥有更高层次的科技，意味着一枝独秀，也就意味着，完完全全的压制。

　　就算对方的怪物早晚会被消灭干净。

　　又能有什么作用？

　　对方没有控制他们的舰载炮互相对轰，就已经很仁慈了。

　　而且，谁也不能确定，在这个世界碎片的某处，会不会也有一个虚空裂隙，对方或许正在源源不断地运送怪物进来。

　　这里，主舰的指挥室，集结了舰队中所有的聪明人，也汇聚了他们所掌握的所有信息。

　　他们早就在大脑中推算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无非就是坐以待毙，所有的反抗都是困兽犹斗。

　　所以沙利文早早就下令，封闭主舰指挥室与其他地方的所有联络，就是为了不让底层员工知道这样的事情。

　　一旦这些底层员工知道他们自己所处的现状，那么紧接着要发生的事情就是放弃抵抗，就是暴乱！

　　此刻，指挥室内的所有人，内心都是绝望的。

　　只有卡伦的副手，那位脑子不灵光的大个子，他还好几次悄悄问卡伦：

　　“老大，公司不给我们发奖金了吗？”

　　“我的老婆还等着这笔奖金，我们要在摩尼城买一栋不那么靠近底层的房子。”

　　“我的孩子也等着这笔奖金，她要上学，没有钱，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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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多人只是瘫坐在椅子上，再也不想多说任何一句话，他们心中早就有如此觉悟了，从入职的那一天起，便跟随舰队东奔西走，大大小小的战争也经历过数场。

　　“一场战争的胜负，往往只看双方的第一次攻击。”

　　这是摩尼城中一名著名学者的论断，他们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无数的生命来证明这个理论是正确的。

　　双方的舰队即将对阵，哪方用于战争的科技更先进，就意味着更远的攻击距离，更稳定的精度以及更恐怖的威力。

　　另一方除非有更强的机动性，以及神出鬼没的战略战术，或是有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科技。

　　否则，这场战争的结果，显而易见。

　　他们能做的只有坐以待毙，投降或被对方处死。

　　一艘又一艘的舰船，里面承载着的数以千万人计的生命，根本不由他们自己来掌控。

　　在这样的战争模式中，每个人都是渺小的。

　　这也同样衬托出信息情报的重要性，在战争之前，准确收集情报，才能知道在这所有的势力中，哪个能惹，哪个不能惹。

　　就像今天，他们明显惹了一个不该惹的怪物。

　　人家甚至不需要一枪一炮，光是靠信息科技的碾压，就可以让他们的所有舰船瘫痪，成为人家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话说回来，在世界碎片中来回漂泊，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对于这片虚空了如指掌。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这样的结果，对于这些随着公司舰队四处漂泊的员工来说，早早就能预见到。

　　这个道理，卡伦也明白，但他不甘心。

　　他想再争取一下，乞求对方的原谅，投降，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但是即便是想投降，想认错，想重新谈判，对方也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

　　甚至连通讯方式都没留下一个。

　　沙利文很无情地粉碎了卡伦那在他看来异想天开的想法：

　　“指挥官，知道你为什么到头来只混到一个什么资源都没有的C级虚空节点负责人吗？”

　　“哪怕你立过功，还获得过大人物的青睐。”

　　“你知道为什么吗？”

　　沙利文现在很生气，准确来说，是懊恼。

　　他莽撞地带着全部舰队进入世界碎片，致使他们现在甚至没有办法请求支援，不得不说，这是自己的错，是他葬送了整支舰队。

　　但是他不会后悔，若让他重新做一次选择，他还是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入侵！

　　沙利文想起之前那则船员藏匿的消息，上面写着“对方战斗力不高”这样的字样，现在想来，不知道是敌人以此引诱他们入侵，还是那位船员实在是见识有限。

　　当然，事已至此，他也不会去怪罪谁，要怪，就只能怪S级星际要塞，这样的诱饵过于诱人了。

　　这里所有人，都不会有比他更清楚星际要塞的重要性。

　　他也不会为了自己做错的事情道歉。

　　因为随时为了公司利益而牺牲，这才是摩尼城所有公司能走到今天的原则，是信条，哪怕他是贵族，他是股东，也一样要遵守原则。

　　但他现在很生气，因为卡伦，身为指挥官，竟然如此天真，去期待敌人的怜悯！

　　竟然拒绝接受死亡，玷污信条！

　　沙利文看到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指挥官迷茫地摇了摇头，便冷哼了一声，接着说道：

　　“就是因为你太天真了，到今天，你也没走出那个象牙塔。”

　　“我看过你的履历，你也上过战场，见识过大型战争。”

　　“现在，就在我们的下方，还有人在作战，还有人在牺牲。”

　　“但是，这样的牺牲，这样的战斗规模，和你经历过的那场战争相比，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小型武装冲突而已。”

　　“真正重要的，是我们的牺牲，能为公司换来怎样的价值！”

　　听到沙利文的话，卡伦的呼吸都停滞了。

　　卡伦当然经历过战争，他的两只胳膊，就埋葬在战场上。

　　同样埋在那里的，还有他的朋友们。

　　身边的舰载机一架接一架被击落，曾经朝夕相处的朋友，就那样，一个接一个离他而去。

　　他知道，战争有多残酷，但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走上了战场，他们没有人是因为战斗，才去学习如何翱翔于蓝天的。

　　所以，在他立功后，他主动请辞，请求到后方做一名虚空节点的负责人。

　　只想着，不会再有人受伤、死亡，远离战争，也远离他的梦想，去过平静的生活。

　　但是，他又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战争中。

　　卡伦还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卡伦指挥官，也许你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战争，还妄想乞求敌人的怜悯。”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你还以为战争是儿戏，你可以像以前一样，幸运地活下去，”

　　“所以，今天，我来告诉你，战争是什么！”

　　沙利文骤然站起身，紧附于他身体的战甲，没有对他的行动造成一丝阻碍。

　　坚硬的智能材质与指挥室的金属地板撞击，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他早就已经穿好了这身战甲，如果不是这身昂贵的战甲，他普通人的身躯，根本无法在虚空中存活，也根本无法得到其他人的尊敬。

　　更当不上极寒公司的高级安全顾问。

　　他也没办法让这些人老老实实坐在指挥室里。

　　沙利文面目阴沉，死死地盯着卡伦那张略显稚嫩的面庞，大声吼道：

　　“战争就是你死我活，就是以牙还牙！”

　　“就是我们选择了争取公司的利益，而不惜迎接死亡！”

　　“这样的觉悟，在场所有人都有，只有你，没有。”

　　“投降？可笑，我们侵犯了他们，他们消灭我们，理所应当。”

　　“这里，是战场，这里没有怜悯！”

　　然后，指挥室内再次陷入寂静。

　　沙利文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卡伦，而是把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室内的其他人。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番话，都只是麻木的看着地板。

　　只有卡伦，他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他的副手在一旁扯了扯他的机械臂，小声说道：

　　“老大，别吵架，和上司吵架会被扣奖金的。”

　　卡伦扯了扯嘴角，想对他的副手报以微笑。

　　却又笑不出来。

　　他只觉得哪里不对，可是说不清，道不明。

　　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战争，是如何找上自己的？

　　就在指挥室一片沉寂之时。

　　一阵嘈杂，打破了所有的沉寂。

　　那是室外传来的声音，很是吵闹，而且听声音，离他们愈来愈近：

　　“你确定是这里吗？阿飞？”

　　“放心吧，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把路线搞清楚了。”

　　“卧槽，都小点声啊，咱们是要暗杀，暗杀，你们知道吗？”

　　“只要没有人能看到我们杀人，那就是暗杀！”

　　“如果咱们不是走捷径来的，这艘飞船应该是个副本吧？”

　　“绝对是，咱们这属于是直接打Bos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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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挥室内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直到指挥室的大门缓缓打开，他们才看到这阵嘈杂声音的来源：

　　一群黑不溜秋的虚空怪物！

　　玩家们看到这一屋子人，也呆住了。

　　是灵魂猫第一个打破了这诡异的尴尬：

　　“阿飞，你确定你带的路，没错？”

　　“……可能，这就是Boss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