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晨和甘宁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鱼不智正在开会。
三大副城主、徐庶以及贾诩悉数在场。屋内气氛凝重,众人神情肃然,鱼不智面色阴沉得象是要滴出水来。
荀衍正在介绍情况。
“……斩蛟营行动时没有悬挂鹿旗,也没有出动刚列装水师的海鹘船,确有想办法掩饰身份,避免被冀州军识破,但……章武境内靠海领地就那么几个,除我飞鱼领,再没有一个领地水师能够一次性救走四千余北平军,最要命的是水师使用的是清一色赤马舟,系统列装这种战船的水师,别说章武县境已内了,渤海郡加幽州沿海领地算一块,飞鱼水师也是独一份……”
“飞鱼领有能力救走公孙太守,我们是唯一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领地。”
“另一方面,袁冀州知道我们与公孙太守的关系。子曦将军深得公孙伯圭赏识,鲜卑入侵期间共战于长城,河北境内早已传为佳话,谁都知道飞鱼领跟右北平过从紧密,若要选出一个愿为公孙太守不惜开罪袁冀州者,相信最终一定是飞鱼领入选。”
“总而方之,飞鱼领是唯一有能力和意愿救公孙太守的领地,所以……”
荀衍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袁绍帐下人才济济,战将如云,谋士如雨,这么明显的疑点都看不到,显然是在侮辱那些智谋之士智商。尽管曲晨和甘宁已经有想办法掩饰身份,可在显而易见的推断面前,那些掩饰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大哥……”
“主公……”
趁荀衍暂停,两人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鱼不智看了两人一眼,淡淡道:“先找个位置坐。”
“诺。”两人点头。
“冀州府最近有何举动?”鱼不智看着荀衍道。
“公孙太守被救走,是二十日前的事情,冀州府大军屯于幽冀交界处,与北平军对峙。渤海之败令北平精锐损失惨重,尤其白马义从的全军覆没,对公孙太守打击甚大,北平军士气低落,以守为主。冀州军需消化渤海和平原,短期内料想两边打不起来。由于吕布与袁绍交恶,南下投陈留而去,冀州军前军是颜良和逢纪。袁冀州率大部在章武县境内休整,暂无异动。”
“驻军章武?”鱼不智皱眉。
“正是。”荀衍苦笑。
“这,应该是冲我们来的啊!”翟冏叹道。
大战结束后袁绍既不班师,又没有趁胜势进攻幽州,亲率大军停留在章武境内,倘若说此举跟飞鱼领救走公孙瓒无关,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
“是不是冲我们来的,不敢说一定,但九成把握还是有的。实不相瞒,我前些日子私下派老仆找兄长询问,老仆被拒之门外,兄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不是冀州府认定是飞鱼领所为,他不会那样做。”荀衍幽幽道。
颍川荀氏智者辈出,不仅数量多得让人羡慕妒嫉恨,质量也很有保障,出仕者几乎个个顶尖,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使得荀氏有多方押注的资格,无论将来哪家势力问鼎天下,荀氏都有从龙之功,家族传承更有希望延续。对汉代世家豪族那些子弟而言,家族利益远大于国家,在此基础上,他们不缺乏牺牲精神,但凡能让家族发展得更好,哪怕需要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付出性命为代价,真正有着骄傲传承的世家子弟基本不带犹豫的。
在这个时代,同一个家族子弟分别在敌对阵营效力,再正常不过。
荀氏如此。
诸葛氏亦如此。
多处押注,会不会惹主上猜疑?
答案是:不会!
一是大势所趋,要是这点气度和自信都没有,怕是没多少人敢来投靠,自然更没资格争霸天下;二是汉代世家总体操守值得信任,所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选择为某人效力,就得竭尽全力为主家做事,除非一开始就是间谍或有某些隐情,吃里扒外会被所有世家唾弃,丢脸的可不仅仅是家族中的某个人,而是整个家族。
在这种风气下,姑哪怕被迫跟自家叔伯兄弟兵戎相见,战略层面该下死手的绝不会犹豫,顶多尽量想办法保全敌营的自家人性命。世家子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凭什么让主君信任他们的忠诚?
越是传承久远、影响力大的家族,越珍惜家族声誉。
荀氏是最顶尖的世家,荀氏子弟对家族声誉的珍惜与维护,深入骨髓。
没有人会怀疑荀氏子弟的操守。
正因如此,荀谌将跟随荀衍的老仆拒之门外,其实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正常情况下,荀谌没必要那样做。
不过,考虑到荀谌在袁绍阵营的处境,他这番举动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众所周知,由于荀氏当代家主、被誉为“王佐之才”的荀彧投奔曹操,袁绍深为不满,荀谌因此受到连累,明明替袁绍说服韩馥让出冀州有大功,却落得个投闲置散,令人唏嘘。正值飞鱼领偷偷救走公孙瓒、袁绍怒不可遏的敏感时期,荀谌拒绝荀衍的仆人进门,说明他在避嫌!
很明显,袁绍方怀疑或者已经肯定了,正是飞鱼领救了公孙瓒。
“休若所料不差。”徐庶缓缓道:“最近墨卫陆续发现有人窥视飞鱼领,人数不少。他们并未刻意隐藏身份,墨卫跟踪发现,那些人来自袁氏大营。”
屋内气氛更加凝重。
易风抹了把汗,问道:“窥视者未刻意隐藏身份,是何道理?”
徐庶皱眉道:“依我之见,有以下几种可能。”
“第一种,袁冀州暂无法确定是否我们所为,故意派人监视试探我等,倘若我们心虚,自然容易露出破绽;第二种,冀州军刚结束与北平军大战,虽说士气高涨,将士却难免疲惫,再加上北平军在幽冀边境与冀州军对峙,为稳妥起见,袁冀州让部队暂且休整……”
鱼不智断然道:“救人之事指向明显,袁绍手下能人众多,不至于看不出来,试探之举毫无意义,故第一种可排除。至于第二种,大战结束已经二十天,休整早够了,边境地区的北平军士气低落,再度南下可能性为零,袁绍无需亲率大军防备北平,徒耗军资,所以第二种也说不通。”
众人默然点头。
“那么问题来了,冀州府到底想做什么?”鱼不智看着大家道。
没有人吭声,冀州府的举动确实费解。
“文和,你说。”鱼不智突然点名一直保持沉默的贾诩。
贾诩不慌不忙,沉声道:“属下以为,袁冀州在苦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