秭归,屈原故里,地处川鄂咽喉,西陵峡两岸。
东汉末年,秭归是荆州南郡最西边的县城,与益州巴郡交界,为益州与外界连通的枢纽要道。
近年来,神州大地烽烟四起,匪患不断,南郡闹腾得虽然不太厉害,附近的武陵郡、零陵郡和长沙郡,却先后生过反叛。叛军余部剿不胜剿,或落草为寇,为流窜作案,南郡不是很太平,秭归跟着受池鱼之祸,由于盗匪横行,大家不想沦为盗匪的战利品,商队和平民少了许多。
尽管路上凶险,总会有胆大的商队,或因故必须过境的平民。
这些商队和平民,往往在秭归集中,人多了一起上路,希望降低风险。商队有护卫,但这远远不够,队伍筹钱请佣兵护送,平民中的青壮也被集中起来,持枪带棍,充作是护卫队一员,营造出队伍拥有相当武力的假象。
但血淋淋的事实证明,没卵用。
平民组织的护卫队,徒有其表,一旦盗匪杀过来,很多人先吓得腿软,更不用指望他们与盗匪拼命了。商队护卫和佣兵倒是多少有几把刷子,但人数有限,战斗力未必比盗匪高,论搏命的胆气和决心,大多不如盗匪。
而且,盗匪也不傻,结伴穿行的队伍中,往往有盗匪的探子打探虚实。真正有实力的队伍他们或许不敢碰,至于那些虚张声势的队伍嘛……哥们,盗匪也是要吃饭的,不拦路打劫,让他们喝西北风?
最近一段时间,益州叛乱愈演愈烈,路上越来越不太平。
进出秭归的队伍,多次被盗匪劫掠,很多商队和平民被洗劫一空,还有不少人被盗匪杀害。一时间,秭归到益州的路上,商户战栗,平民惊怖,几乎没有人敢再以身试险。
大量想前往益州的商队和平民,滞留在秭归城。
滞留商队和平民,苦苦等待下一次集体上路的机会,虽然那样很危险。
又是一个黄昏。
落日的余晖洒落大地,将照到的事物披上一层淡金色外纱。
一支部队,披着淡金色霞光,来到秭归城外。
这支部队吸引了很多人注意,已经足足有十多天没有队伍从益州过来。部队行进间阵型大致整齐,且人数高达千人,秭归城内的npc,顿时明白了他们能顺利通过的原因。
一千人的正规部队,没有盗匪愿意招惹。
而且,这支队伍中的平民似乎就一位大夫,还有几个身手矫捷的护卫,没有看到大量辎重物资。盗匪不会啃这样的硬骨头,没有好处,反而很容易崩掉满嘴大牙,还是默默地目送他们过境为好。
队伍中央,一位黑面壮汉腰带上插着双斧,甚是威武。
有人认出了部队打出的旗帜。
“鹿旗!这是逐鹿领的部队!”
“你没有看错?天下第一城的部队怎么会跑荆州来?”
“对啊,益州现在乱得很,听说前段时间天下第一城被叛军打了哩。”
“没有错!”
认出鹿旗的是一名商队管事,信誓旦旦道:“我们商队去过逐鹿领,他们打出的正是鹿旗。看到那个双斧黑汉没有?以前黑氏商队的,第一次去逐鹿领时被认作是山贼,后来黑氏商队被黄巾杀光了,就这黑汉跑了出来,加入了逐鹿领,不可能认错!”
此间到过逐鹿领的商队不止一个,很快又有商队中人出面佐证。
“看来逐鹿军是送那大夫出益州,不知道他们几时回去。”
“他们什么时候回,管我们什么事?”
“我们可以跟着走啊!”
“对啊,一千逐鹿军护送,谁敢造次!谁敢造次!”
“谁去问问?”
……
逐鹿军在城外停了下来。
张仲景向熊栋告辞,感慨道:“多亏城主大人想得周到,若没诸位相送,张机怕是到现在都还在益州境内,说不定还会被盗匪所害。”
熊栋笑道:“先生仁心仁术,就算是遇到盗匪,也断然不会加害。”
张仲景苦笑道:“盗贼若有病,为其诊治也没有什么,就怕难以脱身……”
这种情况很有可能生,盗贼也需要郎中。
张仲景离开家三年多,早已归心似箭,走过最危险地段,顿时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回老家,决定连夜动身。
熊栋理解张仲景的心情,没有说什么,提醒随行的墨卫沿途小心保护,务必确保张仲景的安全。待墨卫和张仲景离去,熊栋见天色已晚,遂让部队在县城外找片空地扎营,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回领地。
营没扎好,外面有两人求见。
其中一人,正是最早认出鹿旗的商队管事。
那管事走南闯北,自有一身与人打交道的本事,表明身份后,便说起熊栋来历,称当年在黑氏商队见过熊栋。见对方提起黑氏商队,熊栋心中警惕先淡了几分,再听对方讲起一些商队往事,无有不中,完全放下心来。
故人重逢,分外亲切。
商队管事问起逐鹿军行程,这不是什么秘密,熊栋坦然相告。
两人大喜,顺势提出能不能带他们一起走。
“盗贼猖獗,普通商队护卫和佣兵不是他们对手,我等被困此地多日。秭归线府不愿派兵护送大家过境,再说,即便秭归线府出兵,还得益州那边的县府接应,益州那边正闹着叛乱呢,委婉抽不出兵力护送商队和平民。逐鹿军要返程,倘若能带我等一起走,感激不尽!”
熊栋是商队护卫出身,深知行商辗转各地的艰辛,见状有些不忍,问道:“你们多少人?”
“商队加平民,怕是有一千多……”
“不行。”
熊栋一听,当即摇头:“不是在下不肯行个方便,可这么多人跟着同去,肯定会有很多人跟不上我军行进度,中途掉队,相当于害了他们;迁就大伙,我军行程会被拖慢,回去晚了没办法交待。你们也知道益州乱得很,我们逐鹿领前段时间就曾遭叛军围攻,我等此番出来,完成任务便需归队,万一因为耽误行程导致领地有事,在下百身莫赎……”
两位代表不得不出杀手锏。
“不会让各位军爷白忙活一场,只要逐鹿军答应护送我们过去,我等愿拿出两万金,让各位军爷买酒喝。”
“两万金?”熊栋半晌没有说话。
领地缺钱,是逐鹿军民都知道的事情。
熊栋好歹是磐石营主将,对此有更深刻的认识。
偏偏屋漏又遭连夜雨,前段时间又被叛军和武陵寇、某领地合伙阴了一回,逐鹿领损失惨重,战地征兵的钱都是找朋友借的,为支付阵亡将士和佣兵抚恤金,领地连缴获的上品战马都卖了,包括熊栋在内,逐鹿将士对此既惋惜又痛心。
那可是上品战马!
益州有钱也难以买到的上品战马!
领主大人决定把战马卖掉时,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没有钱,什么都办不成哩……
两位代表拿钱诱惑逐鹿军护送,熊栋可耻地动心了。
带他们过去就有两万金,这钱很好赚!
有了这两万金,领地日子估计会好过一点,领主大人应该很高兴呢……
可是,擅自在外接活,带这些商队和平民过去,少说多耽误两天时间,徐先生那边肯定没好脸色看。领地没什么事情还好,万一有什么行动急需用人,自己耽误两天时间,回去说不定就会被徐先生给砍了。唔,领主大人仁厚,徐先生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真被砍脑袋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解职或弃用是很可能的……
好可怕!
熊栋不想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含泪拒绝。
两位代表悻悻而去,不一会又回来了。
先前熊栋犹豫了好一阵才拒绝,显然有些心动,他们回去商量了一下,大家都不愿意错过这难得的机会,决定加价到三万金。大家想得都很透澈,请那些二不挂五的佣兵也得花钱,传说中逐鹿军战斗力那是杠杠的,如果多花些钱能请动逐鹿军护送,至少安全方面有更大保障。
熊栋依然含泪拒绝,他的痛苦和犹豫连两位群众代表都能感受到。
“领地军纪森严,实不敢以身试法。”
话说到这份上,两位群众代表没奈何,他们虽然很想跟逐鹿军一起走,但人命关天,总不能让熊栋冒着回去被解职或投闲置散。
那样的无理要求,他们也没脸提。
两位代表垂头丧气地回去了,把情况给大家一说,一片哀声。
一位衣着华贵的老管家,悄悄找到了那位代表大家去交涉的商队管事,老管家表示,自家主人家中有急事需赶回益州,愿意私人再提供五万酬金,希望再跟逐鹿军商量一下,看能否说服对方改变主意。
商队管事为难道:“不只是钱的问题……”
“无妨。你只需告诉他们,写一封感谢信,让同行之人皆在信上署名,感谢这支逐鹿军义助被困商队和平民,赞扬逐鹿领主乃是真正的仁人君子,才能带出如此仁义的部队。这样一来,他们回去必定不会被领地怪罪,再加上酬金足够丰厚,应能说动对方。”老管家笑道。
于是有了第三次求见,酬金涨到八万金。
八万金!
熊栋无法抵抗这么**裸的诱惑,直接跪了。
即便没有所谓的感谢信,熊栋多半也会铤而走险,最近领地多缺钱啊。就算回去后遭受责罚,熊栋也愿意认。
一千磐石营,听说护送可为领地挣得八万金,也很没出息地跪了……
有人叫嚣:打仗白毦强没得说,可论为领地挣钱,白毦能跟磐石营比?
哼!
两位代表回去跟大家通报最新结束,欢声一片。
当晚,秭归线城的喧嚣直到后半夜才平息,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准备着。逐鹿军虽答应护送,却要求次日一早便动身,过时不候,没有人愿被落下。
秭归最大的客栈,整个后院被人包下。
老管家快步穿过一条长廊,走过假山和池塘,沿途都有护卫向他致意。老人在一间客房门外停下,门关着,他仍然一丝不苟地躬身施礼,沉声道:“老爷,事情办妥了,明早出。”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出:“知道了。”
老管家等了片刻,屋内再无声音传出,他又一次行礼,悄然退下。
护送任务非常顺利,一千多商队和平民里,护卫和临时编组的青壮就有五百多人,小点的盗贼团未必啃得动。再加上一千逐鹿军接下护送委托,拿了别人丰厚酬金,熊栋等人唯恐中途出现什么闪失,坏了逐鹿领名声,一路上兢兢业业,如临大敌,几股盗贼团跟了一段路,被逐鹿军气势所慑,终究没敢动手,灰溜溜退走。
熊栋率部回到领地时,正好赶上垫江牛氓集团准备打第二个叛军领地。
徐庶没有因熊栋晚归,踢他屁股。
熊栋护送张仲景到荆州地界,是因为盗贼猖獗,无法以正常行程度之,故而没有要求熊栋必须在什么时候之前赶回。既然没有约定返程截止日期,指责逾期便毫无道理。熊栋返程时自作主张护送滞留商队和平民,耽误了一些时间,严格讲,有违反指令之嫌,但考虑到彰显了逐鹿军乃仁义之师,且并未导致严重后果,功过相抵,不提倡,也不批评……
以上,是徐庶以逐鹿军主帅身份作出的官方回应。
这份回应,压根没提那八万金酬劳。
逐鹿领临时提供保护,是仁义之举,说明领主大人治理有方,帐下儿郎才能干出这么长脸的事,值得浓墨重彩地大肆宣扬。这个时候再提酬劳,无异于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些许阿堵物,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磐石营出去一趟,带回八万金,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易风。
易副城主仍在心疼送给甘宁的美酒和战马,他不敢置疑领主大人决定,也不是觉得甘宁不值得拉拢,就是舍不得出钱……熊栋带回来的丰厚回报,足以弥补此前的损失,让易副城主乐了好些天。
有钱的感觉真好!
食髓知味,易风跟徐庶商量,逐鹿军不妨开拓护卫业务,被断然拒绝。
正值地区阵营任务期间,叛军势大,逐鹿领又在对外征战,倘若再分出兵力做护卫,领地空虚,风险太大。而且,熊栋赚那一笔有很大偶然性,若没有某富户豪掷五万金,三万报酬,似乎不足以让逐鹿军为此分心劳神。除此之外,顺路偶尔为之和专业护卫委托,有着本质的不同,前者是义举,后者是生意,没有好名声不说,还很容易被人指责贪婪,可谓得不偿失。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