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哥,我给您满上,你快说说您是如何认识琉璃大统领的?又怎么到了咱们这白首山的?”一个长的粗壮如牛的大汉,一边神态恭谨的给张三封斟酒,一边谄媚说道。
“牛二,你能不能不靠我这么近说话?你这满嘴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酒樽里了,你看看人家狗胜多安静,我说你俩是不是互换了身体啊?一个属狗的不怎么爱吠,你这头牛倒是话多的很?”张三封一手护住酒樽,一把将大汉还顶着两个硕大牛角的头给推远。
“大哥,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的本体是掠影狼,不是狗,你怎么老是记不住。还有牛二这家伙就是嘴闲不住,你想呀,这牛嘛,随时都准备反刍,那嘴能闲的下来吗?”一人蹲坐在旁,外形看着精瘦,不着寸缕的胳膊却显得极其强壮有力,露出一口雪白尖牙笑着说道。
牛角大汉一听不乐意了,瞥了一眼蹲坐在地的狗剩嗤笑道:“嘿,我说赖皮狗,你是皮痒痒了吗?感情你在当狗的时候吠的多了,现在还学不会闭嘴是不是?瞧瞧你那德行,还改不了蹲在地上的毛病,你怎么不吐舌头啊你?”
张三封也转了瞧了一眼被他喊做狗剩的家伙,听的牛二的话语,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一口酒全喷在了一脸懵的狗剩脸上,狗剩抹干脸上的水,一脸幽怨的瞧着笑的合不拢嘴的张三封。
牛二见张三封喷了狗剩一脸,狗剩满面幽怨的神情,一时也没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浑身上下颤动不已的狗剩看向一旁边笑边跺脚的牛二,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笑起来能将树上的黄叶都给震下来,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此刻他的身躯随着牛二的跺脚不自觉的上下抖动着,实在滑稽极了,张三封一边大笑还得一边紧紧压住桌子,以免这一桌好酒好菜全到了地上去,也很是辛苦。
“嗷呜!”,狗剩实在忍无可忍,一个纵跳起身扑向还在大笑的牛二,十指虚张,近半米长的利爪泛着银光,这要是挨上一爪,就算不被捅五个透明窟窿,划下几道血槽也是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牛二冷眼瞧见狗剩的动作,大叫一声:“来的好!”胸脯一挺,朝着扑来的狗剩就是一拳打去,这一拳要是打实了,别说是一头狼,就是半座山他也给摧平了。
“够了,你们两个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还听不听我讲故事了?”张三封一声大吼,快要打起来的两人悻悻然的分开了,一人分坐一端,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别过脸去。
张三封站起身来,各拍了一人一巴掌,笑道:“我说你们两个,这都化为人形多久了,能不能有点人样?别动不动就用暴力解决问题,我跟你们说多少次了,以和为贵,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打架,我便告诉琉璃去,让她来给你们讲道理!”
两人尽皆转过身来,牛二一脸后怕的认错道:“别啊,大哥,咱们哥几个的事让大统领知道干什么,狗剩你说是不是?”狗剩慌忙点头同意,琉璃大头领那儿可没有张三封这么好说话,况且柳鞭打在身上犹如群蚁噬咬又疼又痒的滋味他们尝过第一次这一辈子就再也不想试第二次。
“咱们前面说到哪了?”张三封拿起桌上的拇指大小的金蝉果,一口一个,‘噗’的吐掉多余的果核问道。
“啊?好像是说到了沧澜海边捕镜鱼、破落古庙除害虫吧,狗剩,是不是这一回?”牛二见张三封一口一个金蝉果,连忙抢了几个塞进嘴里,囫囵道。
“是吗?那今天咱们就讲李府门前见胡尘,捻土为香结金兰。”张三封打了个饱嗝,站起身来意气风发的道。
牛二与狗剩互看一眼,牛二不确定的问道:“慢,慢着,大哥,你刚才说谁?胡尘?你确定是胡、尘?大哥你别逗我们了?胡尘是谁,那可是大庆甲子大比的头名,被誉为‘天命之子’的人物。”
“你们说什么?大庆甲子大比头名的是胡尘?难道真是胡尘那小子?哈哈哈哈,最近忙的连邸报都没看,没想到这小子现在厉害了呀,我得赶去看看。嘿,我说牛二狗剩你们这是什么眼神?以为我忽悠你们?小尾巴与胡尘原来当我的小弟,现在什么样了?你看看你们两个怎么就不开窍呢?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收了你们两个当小弟,出去可千万别说我是你们大哥啊,我丢不起那人。”
张三封噼里啪啦一顿说完,然后飞速的御风离开,留下牛二跟狗剩两个大眼瞪小眼,他们本来心里还对大统领让他们认张三封当大哥颇为抵触,谁叫张三封是个人族。不过他们在与其相处一段时日后,倒也喜欢上了张三封的性格,对于他给二人起的诨名也就不甚在意了,如今又听说连胡尘都是他曾经的小弟,两人不得不感叹,这人的命也太好了吧,躺着享福都不带这样的。
两人相看一眼,陡然想起小尾巴给两人下的命令,大呼小叫起来,朝着张三封的方向追去。
九方山,玉阙楼,重楼玉宇,金碧辉煌,雕栏玉砌,灵鹊飞舞,相比于北地的酷寒,九方山上如同暖春,犹有桃李之花遍开。玄元老人挥退摆放果品酒具的侍女,看向座下的三人,微微一笑。
“哎,我说王老头,你们学宫是没人了吗?怎么哪儿都能见得到你?”吕纯阳将桌上的仙家酒酿边往自己酒葫芦里倒,嘴上还不饶人,朝着正襟危坐的儒家学宫王守仁道。
王守仁看了一眼倒酒倒的不亦乐乎的吕纯阳,一挥手将手边仙酿送至吕纯阳身边,微笑道:“没办法,生就一幅劳碌命,学宫内就属我本领低微,只能干些跑腿的活计。”
吕纯阳见王守仁将自己身旁的酒酿送了过来,喜笑颜开的拍开酒封就往自己的酒葫芦里倒,听见王守仁的话,仔细咀嚼了一下话中的意思,猛然间停下,笑着看向王守仁道:“我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呀,骂人都得拐个弯吗,不嫌累的慌?”
王守仁见吕纯阳回过味来,哈哈大笑道:“酒还要不要,不要就还我,我可一口都还没喝。”
只见酒壶的酒水如同高山瀑布直流而下,而酒葫芦更像海纳百川,不见丝毫溢满。瞧见吕纯阳的动作,王守仁微微摇头,笑而不语,望向安坐一旁的慧景禅师。
禅师双手合十,微笑道:“道兄若不嫌弃,贫僧这里的酒水也可送予道兄。”
吕纯阳伸手制止,闷声闷气的道:“千万别,我可跟你不熟,怎么搞的老道好像专门是来蹭酒喝的一样。玄元老儿,搞这么大阵仗,老道我胆子小,你可别一会说出什么话把我给吓出病来,到时可别怪我赖上你九方山。”
玄元老人对吕纯阳的话充耳不闻,微笑着望向慧景禅师道:“大师远道而来九方,本应稍作休息,只是事态紧急,还望大师恕罪。”
“阿弥陀佛,贫僧虽久不出雪原,但几位的大名如雷贯耳,师兄闭关未出,戒定大师又有要事抽不开身,此次与会就由贫僧代替,各位施主有什么需要我代为转达的,不妨直说。”
玄元老人看向王守仁,大庆北境延崇一役他当然知晓,没想到儒家学宫这么着急,既然都要拉开窗户说亮话,九方山不介意从中当个和事佬。
王守仁长身而立,略一挥袖,一幅影像术凭空出现,这是大庆皇帝刘峥传回学宫问询北地战事处理结果的影像。
“修行者不得擅自对普通人出手,更不得大肆杀戮普通将士,这是我们早就定下的铁律。延崇城一役有云龙出神境的修行者擅自屠戮大庆将士,时至今日,苍青宗也没给出个说法,慧景大师,不知你有何打算?”
“阿弥陀佛,当日情形具体为何还需商榷,如此便断定为我云龙修行者出手是否太过武断?是否有人借刀杀人尤为可知,王施主慎言。”慧景禅师双目低垂,低颂佛号。
王守仁见慧景拒不承认,沉声道:“你!当日还有人证在场,他亲耳听到对方自称云龙人士,不是云龙修行者出手,谁又会出手相助?”
慧景禅师微笑道:“施主勿急,且听贫僧慢慢道出原委。对方既已出手,何不斩草除根,独留一人,还刚好自报名号?何况那独活之人的言语又岂能随意相信?”
“好你个慧景,这是打死不承认了是吗?出手之人之所以未斩尽杀绝,只因那人乃一介书生才免遭毒手,我相信他的话,读书人不说谎话。”王守仁被慧景的话气的不轻,语调不由高了起来。
慧景安坐不动,口念佛号,略一摇头道:“施主,我们出家人也不打诳语,兹事体大,其中疑点重重,还请施主彻查,莫要冤枉好人。”
“哼,说的轻巧,出手之人封禁那片天地只是小事,可随后有人却以莫大法力抹除了那段时间的因果,叫人无从追查,我想请问大师,能做得这种事的,当世能有几人?慧景,任凭你说破天去,也难逃一个理字!”
慧景也站起身来,双手合十,略显愠怒道:“阿弥陀佛,施主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非是欺辱贫僧不成?”
玄元老人见两人好像说着要动手的样子,连忙出声制止道:“两位先请息怒,我请大家来,本就是商议解决问题的,这件事我也觉得可疑之处颇多,就让我们再查一查,王兄,你意下如何?”
王守仁见玄元老人开口,便点头答应下来,其实慧景所说他早已有所猜想,但是却苦无证据,唯有他亲自走一趟北地见一见胡轻云再说。
玄元老人见王守仁点头,紧接着说道:“最近乃多事之秋,听闻大庆南境与巽国又多有摩擦,五行宫与秦王殿向来不太愿听从我等意见,镜轮也是个墙头草,值此危局,诸位有何见解?”
“有什么屁你就快点放,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吕纯阳不耐烦道,一点都不给玄元老人面子。
玄元老人选择直接无视吕纯阳,抚须笑道:“在座的都是明白人,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天命之子出现,乱世之象已显,机缘遍地,镜轮、巽国、苍青宗都有嫡传弟子开始行走天下。佛道两家久已不在世间行走,学宫又忙于教化世人,我九方山是钻进了钱眼里。气运一说虚无缥缈,但对我等来说,看的见摸得着,值此千载难逢之际,九方山还想邀请诸位共赚一大笔,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在座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都未料到九方山竟然提出这么个无法让人拒绝的提议,他们这些人都可以称之为老怪物,千年修行,图的是什么?不就是证道成仙,为神吗?稍微自私一点的说,很多修行者为了这一目标,其他宗门、家国、道侣都要靠边站。
吕纯阳低声嘀咕道:“老瞎子那边怎么说?”
玄元老人笑着回道:“大势所趋,相信即便是他也不会拒绝,不然为何这一次甲子大比晏秋会参加?这老东西看的可比我们都远。”
三人互看一眼,点了点头,玄元老人放声大笑,声震云霄,惊散几朵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