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灵郡的枫林大营前身是护卫皇族子弟的近卫营,后来刘峥登上帝位,皇族很多子弟各有封地,再用不着近卫营护卫,可是这近卫营中又多军中好手,刘峥不忍这些忠诚之士就此流落民间,便以近卫营的架构重新在富庶的武灵郡设立了枫林大营。
枫林大营名义上归属皇家亲管,主帅王闻喜是户部侍郎王德海的亲侄儿,雷雄则是孟家推在台前的一颗棋子,不过雷家野心不小,对于雷雄在枫林大营中结朋营党,王闻喜看在眼中,却并未插手管这些事,孟家的手伸的有些长,既然雷家想更近一步,只要不是太过越界,就由他去吧。
前两天有下属来禀告雷雄私自携带有军中重器以及数十名随军修士偷偷出营,不知要去干什么,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是谋逆的罪,王闻喜也大概猜出来雷雄是去干什么去了,却觉得雷雄必定会功亏一篑,那些军中修士既然选择了靠向雷孟两家,死了也无甚可惜。
至于雷家那个败家子的事,王闻喜早就听闻了些风声,也看不顺眼雷厉的一些所作所为,只是雷厉一直还有些眼力劲,从未敢在他眼皮底下兴风作乱,所以对于那些坊间的传闻不管真假也好,只要雷雄还是枫林大营的广威将军,他便睁只眼闭只眼。
经过野猪林围杀之后,雷孟两家再未有所动作,反正胡尘林清越与张明棠是一路畅通的到了枫林大营。
王闻喜正在处理军务,猛然听闻胡尘登门,忧喜交加,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雷雄这回有苦头吃了,至于雷雄回了军营也没来跟他跟前汇报些情况,他也懒得过问,雷雄的错误当然要他自己承担,胡尘若是想要在枫林大营耍些修行者的威风,他王闻喜可不答应。
像王闻喜雷雄这种能独领一军的统帅,都是有实打实的战功在身的。与山上仙家交锋,大庆军中的高级将领都还是很有底气的,特别是封荫令推行后,有武部在军中背后撑腰,凡事都要讲究个理字。
王闻喜派人将胡尘安排在军中议事营后,稍微犹豫了下,还是让人去传了雷雄前来。
胡尘三人随兵士入了军营,自有茶水送到,不过三人都无心饮茶,对于军中一切都感到很是新奇,林清越也是小的时候随族中长辈去过军营,后来年纪稍长,便不被允许随便进入军营了,胡尘则是从未来过军营,张明棠从小便在山中修道。
“哈哈哈,贵客盈门,实属枫林大营之幸,请恕在下公务繁忙,未能迎接几位。”
爽朗的大笑声中,王闻喜在一位军中幕僚的陪伴下快步踏入议事营,人未到,声先至。
胡尘看向这位一军主帅,见其方脸阔眉,大口挺鼻,满面红光,顾盼之间,豪气顿生。
几人站起,胡尘朝着王闻喜一揖:“我等方外之人,未得通传,冒昧进入军营,搅扰王将军,实在是有重要事情向将军一询,还请将军见谅。”
“你就是胡公子?早就听闻你的事迹,尤其是在靖临城下一役,打的那云龙蛮子哑口无言,实在解气的很,哈哈哈哈哈,公子身为修行中人,还关心国事,实在难得。“
王闻喜哈哈大笑着很是夸赞了胡尘一番,说道高兴处,不由的想伸出手拍向胡尘肩膀,又觉有些不妥,将手收了回来,搓着双手,涨红着一张脸,不像是个一军之帅,更像个市井中与人交易得了莫大便宜喜不自胜的庄稼汉子。
其实不怪王闻喜有此失礼之举,实在是大庆立国三百多年来,与云龙王朝的交锋大多时候都输多赢少,更别提百年前差点被云龙王朝一战攻破国都的情况,所以胡尘在向晚原中虽说与但阙是平手相称,但在大庆这些将领眼中,胡尘便是胜了,而且是狠狠的打了云龙王朝的脸,这种心情一般人是很难理解的。
胡轻云能够直接进入军机阁担任参议郎,成为刘勉跟前的红人,除了本身的才华外,最重要的是在对云龙王朝的战争中取得过极为重要的胜利。
“王将军太过赞誉了,我相信不论是修行者还是普通人,身为大庆子民,在国家危难之际,都会尽一份绵薄之力。”
胡尘应对得当,又不失气度,看的王闻喜轻轻点头,不愧是一代天骄。
林清越在一旁见师弟胡尘被一军之长如此夸赞,就好像自己也与有荣焉,挡不住的笑意浮上脸颊。
“哈哈哈,好,英雄出少年,至于你们为何来我枫林大营,我也大概清楚了,三位请稍待一会,我已着人去请雷将军前来讲个明白,大家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说开了便好。”
王闻喜打了哈哈,伸手请三人坐下稍等。
胡尘与林清越张明棠互看一眼,俱是心中一凛,这王闻喜看似粗豪,实则绵里藏针,莫非也想要包庇雷雄不成?
胡尘略摇了摇头,示意林清越跟张明棠不用担心,他既然找到枫林大营来,便不怕王闻喜,他来枫林大营前也早打听过这王闻喜,骨子里倒还是个忠君爱国之臣,就是油滑了些,不过待会要是见了赤霄,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王闻喜将三人的反应看在眼中,一抹笑意爬上嘴角,修行者名气再大又如何?这是大庆王朝的枫林大营,不是某个门派的后山,就算雷雄有罪,也是他王闻喜说了算,几时轮到这些山上修道人来指手画脚?
若不是看在胡尘曾有在靖临城下为大庆夺回面子的份上,他说不得早就翻脸不认人了。
雷雄一身素服外罩盔甲,人未至,很远便能听到甲片的撞击声,随他而来的数名亲卫则被拦在营外,雷雄眼神隐晦的看了其中一名亲卫一眼,面色严肃的一言不发的掀帘子入内。
从传令兵士处得知是主帅王闻喜相邀,雷雄便猜测到是胡尘等人找上门来,不过他已做好万全准备,要是王闻喜实在逼人太甚,反了他娘的又能如何?
胡尘抬眼看向雷雄,雷雄也是眼神狠厉的看向胡尘,就是此人杀了他独子雷厉,如今还敢找上门来,真当他雷家软弱?
“雷将军,本帅请你前来,是这位胡公子说有些问题想要向你请教,看在同僚的份上,还望将军据实交代,若是误会,赔个不是便算,将军以为如何?”
雷雄听的这话,有些迟疑的看了王闻喜那张大脸一眼,并未直接回话,心中思绪万千:‘王闻喜身为一军主帅,当知我一举一动,我平素又与他私交甚少,今日真会有此好心要袒护于我,莫非是我错怪他了?”
胡尘笑吟吟的瞥了眼王闻喜,又见雷雄沉默不搭话,慢吞吞的将赤霄摆在桌案之上。
“雷将军可还记得此剑?若是将军不记得,要不要我来帮将军回忆一下如何?”
雷雄又怎会不认得赤霄,又如何会忘记赤霄一剑之下,雷厉头颅翻飞的场景,见胡尘似笑非笑的望向自己,雷雄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双眼顿时血红,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锃’的一声,雷雄拔出佩刀,指着胡尘三人大喝道:“汝等乱臣贼子,持械擅闯军营,又污蔑我名声,其心可诛,来人啊,还不将其拿下!”
有王闻喜以及雷雄的近卫听闻营中喝声,哗啦啦涌进来一大群人,俱都持刀配枪,直指胡尘三人。
王闻喜面色极为难堪的看着胡尘跟前那柄通体赤红的赤霄宝剑,雷雄认得,他又怎会不认得,难怪胡尘几人敢大摇大摆的来枫林大营,原来这才是他的依仗。
王闻喜心中有些犹豫,看向安坐如山的胡尘,见胡尘也朝着他看来,王闻喜瞬间心中一冷,很快的下了决心。
“左右,将雷雄给我拿下!”
王闻喜一声令下,其近卫顿时掉转刀枪缴械一同冲进来的雷雄亲卫,有数名极为忠心雷雄的亲卫顿时血染当场。
雷雄怎么都没料到王闻喜会如同墙头草般瞬间换了脸面,冷笑着看向这位一军主帅:“王将军仅凭外人一面之词就要将我羁押,未免不能服众,我营中儿郎见我迟迟不归,若是闹起兵变,不知将军又该如何自处?”
王闻喜看向死到临头仍是面不改色的雷雄,摇了摇头,钦佩之余有些惋惜,可惜了雷雄一身不俗的军事才华,却被家族以及后辈所拖累。
“雷雄身为一营主将,私自调兵遣将携军中重器擅自出营,又未向我报备,势同谋反,又有其子私通外族,证据确凿,今日将其拿下收监,待我禀明陛下后不日处斩!”
“王闻喜,你胆敢污蔑我雷家,难道就不怕孟家找你?迅雷营的儿郎们,此时不举,更待何时?”
雷雄见王闻喜不顾往日同袍之情,又不惧孟家事后算账,罗列罪状,显然是要置他于死地,不由一使劲,挣脱两名亲卫的束缚,一转身朝着营帐外奔去,边跑边大声呼喊,想让自身迅雷营的兵士按照事先计划好的举事。
王闻喜顿时一惊,见胡尘三人正看着自己,一咬牙,随手抢过一位亲卫的长剑,紧跟着追出营外。
眼看雷雄便要奔进了迅雷营的营地中,王闻喜一个腾空跃起,用力一掷,长剑就如离弦之箭霎时贯穿奔跑中的雷雄,饶是雷雄身穿铠甲也抵挡不住,顿时气绝身亡。
自家营的主将被刺死在营前,迅雷营中顿时喧闹声四起,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立马就要激起哗变。
王闻喜几个起落赶至雷雄跟前,一剑割下雷雄首级,拿起雷雄头颅,腾身立于迅雷营的旗帜之上。
“雷家密谋造反,雷雄身死当场,营中但有被胁从者,本帅既往不咎,若胆敢顽固不冥者,杀无赦!”
胡尘与林请越张明棠从营帐中缓缓走出,看向声震军营的王闻喜,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王闻喜看向营帐前微笑的胡尘,也笑了起来,只希望他这番举措还来不及补救之前犯下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