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虚被领入中央城的时候，只是个刚刚拥有灵智的孩子。

　　亡灵并不都拥有灵智，生前的实力等级决定了他们死后的灵魂品质，以及成长的潜力。灵魂品质越高，拥有灵智的概率越高，也就越不容易被收服。

　　燕虚是个很普通的亡灵，她的灵智也就如同众人所看到的那样，仅仅只是个孩子。

　　这样一个孩子，被送入了女帝燕琉的宫殿中。

　　最初的时候，她的价值并非是成为女帝的接班人，而是女帝的食物。

　　嗜血好杀戮的女帝，需要闻着血腥气味才能睡着，偶尔也需要喝一点血，这样会睡得更好。

　　但，也许是女帝忘了，又或许是她那个时候又小又瘦弱，不合女帝的胃口，几周的时间过去了，她依然活着。

　　与她一同被送入中央城的同伴，已经死了三成，连尸体都不曾留下。

　　灵智越高的亡灵，也就越像普通人类，有血有肉，有思想，会感到恐惧，会感到绝望。

　　所以，在目睹了女帝嗜血的本性之后，仅仅只是个孩子的燕虚，吓得辗转难眠。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明明害怕嗜血之人，却仍然愿意待在林烁身边，似乎有他在身边，就可以不必害怕任何人。哪怕是面对那个曾经造成大恐怖的女帝燕琉，她也能够像这样直视对方的眼睛。

　　女帝燕琉用很柔和的声音，缓缓道：“燕虚啊，你这些年根本没有任何的长进，还和当初一样天真呐。现在的你，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你曾经的出身，你忘了曾经站在中央城俯瞰天下的感觉……”

　　说话间，燕琉突然杀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

　　这个神经质的女帝瞬间变脸，凶狠道：“像你这样的废物，我不知杀死了多少，他们哪一个不是在我面前哭泣哀求，只有你，你竟敢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我！你也配吗？你配吗？啊？！”

　　她正要拧断燕虚的脖子，却被林烁一掌推开，灼热的灵力流透过薄薄的绸衣渗入了她的体内，顿时，五脏六腑都传来了剧烈的灼烧感！

　　燕琉啐了一口，骂道：“该死的凤凰一族，你们这些早该灭绝的上古遗毒，如何还活到了现在？”

　　燕虚已经吓傻了，她回过神的时候，林烁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全身上下都燃着纯白的灵力火焰，如一尊煞神般与女帝对峙着。

　　“在我面前，你也不过是个弱者。”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寒意，“你就真的这么羡慕燕虚的人生吗？”

　　“哈哈哈……你说什么？你说我羡慕她？！”

　　身为女帝，哪怕是已经丧失了她的国家，她也依然拥有强大的力量，她凭什么要去羡慕一个弱小的皇女？

　　恍惚间，她竟然想起了第一次站在中央城最高塔顶时的心情。

　　从底层中央花园走上最高塔，需要走将近万步的台阶，她穿着很沉重的玄金礼服，头顶着巨大的王冠，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这万步台阶她走了很久，倒也没觉得有多累，心中多的是忐忑不安。

　　她的手里攥着一颗如心脏般血红温暖的石头，那是送她来到那儿的老仆人给她的小玩意儿。只要攥着它，她的手就能短暂地感受到温度，而不至于被烫伤。

　　亡灵们就是这样，哪怕是会被烫伤，他们也依然渴望拥抱温暖的东西，那是一种类似于飞蛾扑火的心态，纵然死于光明，亦死而无憾。

　　“变成这样之前，我们还都是人啊。”

　　变成这样之前，我们还都是人啊。

　　人的心脏，是暖的，人的血，也是暖的。

　　“你若是不羡慕她，为什么我嗅到了你身上的酸气？你若是不羡慕她？为什么你要流泪？”林烁已然抬起了手，火焰被他攥在张新忠，凝聚成了箭矢的模样。

　　下一秒，这根箭矢便飞射了出去，瞄准了女帝的心脏！

　　女帝竟然没有任何动作，呆呆地站在那。

　　箭矢在空中嗡鸣着，散发着绚烂夺目的光芒，那光芒蕴含着暖意，却又带着致命的威能。

　　“死吧，你就这样死去吧，女帝燕琉！你的时代结束了，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嗜血的狂躁让林烁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样的话，他即将亲手葬送一个时代的强者，这种感觉让他兴奋，也让他晕眩。

　　女帝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糟糕，她时而清醒，时而又癫狂，时而就像现在这样，沉默流泪，哪里像是一个嗜血的女魔头？

　　想来是薛傻子的三言两语，不经意地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又是燕虚与林烁二人携手并进，让她看到了自己曾经无比渴望的梦境。她的心理防线在一点点地溃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都生活在曾经的中央城中，并不曾离开过。

　　在血腥杀戮最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杀死了那个渴望自由与幸福的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存在感稀薄的那个男人，行动了。

　　燕琉这个女人，在他看来，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管不了对方曾经做过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欠了人家的人情，既然是欠了，那他就必须还上！

　　“喂，住手！”薛善一边喊着，一边冲了过来，竟然硬接了这一记灵力箭矢的威能。

　　当然，这样的灵力箭矢不是谁都能硬接的。

　　他的身体，瞬间被燃成了灰烬！

　　幸好薛善是个玩家，也幸好他并没有处在游戏系统完全失灵的地方，一阵白光闪过，他已经离开了中央城的地界，回到了距离此处最近的复活点。

　　“是玩家联盟的人。”林烁心中一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燕琉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神中彻底失去了光芒。

　　她，竟然被一个人类救了？

　　“女帝怎么了？她的状态好像很不对劲……”燕虚心中充满不安，忍不住想要拉着林烁撤离，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燕琉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起初是她的胳膊，再然后是她的腿，紧接着，就是她的胸部，背部……短短几秒钟后，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开始出现青黑色的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