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魔道
在这个谁的血都落满了一地,谁都再挥不动剑的时候,剑舞者花木兰和鬼武者宫本相互凝视着,身负重伤的他们正在做着最后的对抗。
最后的胜利取决于人的意志,而他们谁都不甘心倒在这里,花木兰有花木兰的坚持,宫本武藏也有宫本武藏的执念。而身体伤痛与体力空乏的双重噩耗持续压迫而下,两人的觉醒形态也被逼到了极限。于是花木兰率先解除觉醒,长出了一口气后,一身剑舞者的装戎立即如风影涣散,那片散落一地的璀璨晶尘也在轻风里黯然消失。同时,宫本武藏也果断地解除了觉醒形态,恶鬼的面容撕裂,重新露出了那张久经沧桑的男人面庞,而一身赤红胴丸战甲也伴随着一同消散于虚空。觉醒的力量消失后,两人的身体瞬间卸去了一份沉重的负荷,连呼吸都变得轻松了许多。诚然如此,两人却都没有丝毫松懈,花木兰依然用双手紧抓着立地的巨剑,而宫本武藏也依然挺直了脊梁站立在地面之上,他们知道,这一战还未结束。
谁胜谁负,都还是未知数。但是,就在两人用最后的意念坚定对峙时,一声妖异的长啸声却在皇宫里响起,乘着猎猎风声,在整个咸阳宫城这一刻,不论花木兰还是宫本武藏,坚韧的目光立即都变了,变成了一抹深深的惊疑。于是,他们下意识地,都将目光移向了宫城西面的方向,然后模糊地看到,在西面的大片宫阁楼群里,忽然冲飞出了一大片暗紫色的黑影,远远看去,似乎是一只形象不明的紫黑色妖兽。
樱红色的瞳孔微微凝缩,花木兰的神色震惊起来。看着那远处飞起的黑影,她下意识产生了一种不详的感觉,随即她忽然醒悟,自己现在是身在危机重重的咸阳宫中啊,虽然,宫本武藏一直强调,这场决战只关乎他们二人,绝不会有外人参与。但这只是宫本武藏的想法啊,以嬴政的手腕与心性,是绝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花木兰的,哪怕他表面答应了宫本武藏,难保暗自里不会对花木兰埋伏下杀机。而此时,一场决战后,花木兰与宫本武藏双双受伤,嬴政也就没必要再跟他们耗了,此时派人出手,要想拿下花木兰已经重伤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所以,那片从远处飞现的暗紫色黑影,恐怕就是来收割索命的敌人了。花木兰沉下一口气,心里怒斥自己太过大意,现如今身陷危局又身负重伤,自己还能如何应对?
而同时,宫本武藏目光里的震惊却丝毫不亚于花木兰,他凝视着那抹从西面飞出的黑影,眉头愈发地凝皱起来。且不说他早已与嬴政约法三章,他个人的剑道决战,嬴政的势力决不能擅加干涉。再者不论白起、亚瑟、钟无艳还是扁鹊,他们全都出宫在外,此时的咸阳宫城几乎就只有他一个人了,那在这皇城里弄出这么大动静的人又到底会是谁?越是这么想,宫本武藏就越感到诡异,他于是更加仔细的审视着那道紫黑色身影,对其远远散发出的妖异气息感到无比的陌生,他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不,应该说他根本没有见过这妖物。“那是什么东西……是你们的人吗?”花木兰喘着急促的气息,朝宫本武“不……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宫本武藏喘了两口浊气后,回答道。连宫本都不知道吗?花木兰的眼神犹疑起来,她知道,宫本武藏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她。但那团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连一直守身在咸阳宫城的宫本武藏也不曾知晓。然而就在花木兰与宫本武藏双双惊疑时,那道暗紫色的黑影却飞上天空,半张半合地变化着身影大小,同时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朝着正宫殿的方向迅速飞袭。
它在朝向花木兰和宫本武藏飞来。发现那团黑影危险的动向后,花木兰和宫本武藏惊疑的目光里立即多出了一丝谨慎。不论如何,此时此刻突然出现的这团黑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兆头,如果对方是敌人的话,那对此时已经重伤的二人而言,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危险逼近,花木兰和宫本武藏都默契地放下了彼此间的争斗,将注意力转向那团远远飞来的黑影。
他们观察着暗紫色黑影的运动细节,心中则各自酝酿着抵抗的对策,虽然已经身受重伤,但他们毕竟是“传说之刃”与“扶桑剑圣”,不论对方意图几何,他们都绝不会坐以待毙的。然而,也就在他们凝神屏息,准备直面冲击,而那团黑影全速飞袭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时候,花木兰的腰上突然抖动了一下。
她目光下意识下移,发现是自己挂在腰间的锦囊在抖动。那是她离开陵城时挂在腰上的,锦囊里封着的,是刘邦给她的芈纹蝠,用来为她指引道路,寻找并解救芈月的。一直以来,那只芈纹蝠都很安静地呆在锦囊里,就算是花木兰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它也没个动静,让花木兰甚至以为它已经死了。然而,就是此时,那只封在锦囊里的芈纹蝠却突然地动了起来,而且越动越剧烈,甚至让人能看到那聚在空中盘旋飞舞的暗紫色蝙蝠群,花木兰和宫本武藏都显得有些震惊,尤其是宫本武藏,他在咸阳宫里居守了三年,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等蝙蝠妖物,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然而那一群暗紫色的蝙蝠却凌空飞现,盘旋在乌云下的天空,发出尖锐而骇人的妖鸣。也就是此时,在花木兰腰间打开的锦囊里,小巧的芈纹蝠飞掠而出,拍着轻薄的黑色翅膀,从花木兰与宫本武藏的视野中飞过,飘摇着飞向那天空中的暗紫色蝙蝠群。直到这时,两人才惊讶地发现,那只小小的芈纹蝠与天空里飞舞的蝙蝠,在样貌上竟然生得一模一样,仅仅只是比它们小上许多罢了。“竟然……难道说……”花木兰一眼看着芈纹蝠朝天空里的蝙蝠群飞去,凝视着它背上忽隐忽现的“芈”字,心里忽然一震,萌生出了一个惊人的猜想。但还不等她惊呼出声,天空里的蝙蝠群便发生了新的变化。一百零八只幻翼蝙蝠发出一声尖啸,身体散发出暗紫色的光晕,然后它们收住翻飞的翅膀,相互依偎,相互重叠,乘着流转的紫光,幻化成了一个人影。
在花木兰与宫本武藏惊讶的目光中,紫色光晕渐渐黯淡,人影便也显露出了绝艳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妖媚得颠倒众生的女人。披着一头若血鲜艳的紫红色长发,束着一身华美精致的绫袖宫服,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娇艳欲滴的肌肤,圆润挺立的酥胸——她简直整个人都凝满了惑人心志,夺人**的那种妖美,尤其是那绝艳的容颜上,朱唇一点,双瞳异色,令任何一个注目过她容颜的男人都会迷失心智,无法自拔。哪怕是强大孤绝的宫本武藏,在凝视到那张妖艳美丽的面庞时,也难以移开炙热的目光。就是如此性感妖艳的女人,从妖系魔道的幻化中显出了身影,在青灰色的天空下,轻身浮立,散发出了妖异而强大的气息。宫本武藏猛地撇开目光,狠狠眨了几下眼睛,才使胸腔里莫名的燥热沉静下来。而后他一睁目光,用严肃得凶狠的眼神凝视着那悬浮空中的妖女,左眼上的剑痕显得愈发锐利。看到了那张绝艳的容颜后,宫本武藏久去的记忆里终于浮出了印象,他终于认出了那个女人,不会错的,那么妖异又惑人的妩媚气息,一定是她。
另一边,凝视着女人妖媚身影的花木兰也是神色震惊,她看着女人身上颠倒众生的妖美,想着其由一百零八只蝙蝠变化而来的化形能力,再加上芈纹蝠的躁动,种种特殊的迹象重叠,让花木兰只能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那个女人就是她此行咸阳宫寻救的关键人物——宣太后芈月。朱唇微起,身体的伤痛令芈月不禁吐出一口浊气,轻声喘息。她身体右侧的衣服破碎了很大一片,暴露出了娇艳如玉的大片白皙,只是角度有侧,使地面上的两人看不清罢了。芈月看着这久违的天地,久违的世界,封禁已久的人和心都感到一种莫大的满足感,然而,这满足仅仅只是一种感觉,转而的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还有更重要芈月立在虚空,染满血迹的右臂正瘫软地荡在风中,这么重的伤势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愈合的,可她却忍下刺骨的痛楚,迅速凝聚着体内的魔蓝能量,使全身的气息保持强盛。
这时,那只小小的芈纹蝠终于飞上了天际,来到芈月的身旁,欢快地四下翻飞着。而芈月伸出完好无恙的左手,轻轻接住了那只小巧的蝙蝠。看着蝙蝠翅膀上专属于自己的“芈”字,芈月沉吟了片刻,而后终于移过目光,轻展眉梳,将妖红与幽蓝的瞳孔望向了地面的两人,尤其是放出了芈纹蝠的花木兰。——陵城,主战场。风沙卷地的战场上,百兽军团与皇城禁卫军的厮杀已经进行到了最严峻的时刻,长时间的奋勇战斗不但死伤无数,也让体力过耗。血染的平原上,硝烟与大旗仍在飘扬,彻骨的厮杀声重重跌至,但不论是人还是马,甚至那些狂猛的野兽,全都已经精疲力竭了,最后支撑他们在沙场上顽强冲杀的,只是对胜利仅有的一丝执着,和更多为死伤战友报仇的烈志。
北风萧萧的沙场土地上,已经横尸无数,血流成河了。而在战场的另一面,两军主帅的鼎力决战也是逼至了白热化的阶段。半跪在地的楚霸王项羽站起身来,低颔着首,却挺直了脊梁,任野风掠过,翻卷起他一头蓬乱的狮髯蓝发,和拂过他刚毅的面庞。
同时白色死神白起正昂着头颅,单手一握白骨大镰,朝着项羽正面走来,不紧不慢的步子踏出,发出一种低沉而凝满杀气的回响。项羽直面着白色死神白起的杀气包围,神色变得愈发肃穆,几个回合的大战下来,他们鼎力抗衡。这简直是博命的手段,相国寺的交手间,迟疑片刻或是失误分毫,项羽都会被白起一镰劈开脑袋,然而他就是如此霸气地出手了,而且强力爆发,打断了白起的攻势,同时拽着白起的身影一同摔向了地面。
巨力倾颓间,项羽和白起两道坚实的身影一同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然而两人刚刚摔倒在地,白色死神白起就立即凶狠地反击,几乎是下意识的弹身一踢,正中项羽的腹部,将其猛地踢出了几步开外。项羽硬受了一脚猛击,却没有半点拖滞,立即翻身站起。这时,被白起一脚踢开的他正好落在了之前缠斗的位置,霸天刃就落在这里。
项羽于是毫不迟疑,起身的同时,顺势抓住了霸天刃,而后一扬头颅,转身直面另一边也已经站起的白色死神白起。手握住霸天刃,项羽的气息更沉稳了一分,有武器在手,他至少能与白起硬战,总不至于一直躲闪了。虽然,但项羽凝视着白起的目光却始终深沉严肃,因为他仍然无法去破开白起战争魔铠的绝对防御。而无法对白起造成伤害的话,这也仍旧陵城边沿山谷。在岩石峭壁的顶端上,浑圆的石块一颤,便沿着斜壁滚落,从几百米高的山头坠下。落在岩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日暮的时候,山谷里其实没有风,但那些落在峭壁上的石子碎渣总是在跳动,感觉就像整个山谷都在微微地颤动着。或许是谷外平原上的厮杀太过激烈,使本来寂静的山谷也染上了聒噪。当然山谷是没理由颤动与聒噪的,它只是沉静地躺在陵城三里地外的平原上,看万人冲杀,血染大地。但有些东西,却不会像山谷这么安宁,这么静谧。日暮的霞光从谷口投入,在山谷地里洒出一片鲜艳的色彩,像血一样的艳丽。红得刺目的光芒一直往山谷里延伸,直到在山谷的腹地里,碰到了一列坚硬而冰冷的钢铁大笼子。
钢铁的栅栏将夕光条条割开,一半落在铁笼上,泛起一片金属的光泽,而另一半射入笼中,照落在与其一样血红的恐怖生物上。
夕阳的光停驻于此,就像怯弱的小虫子一样不敢寸进,仿佛是这光也通灵性,所以害怕了,在那一双双深陷的,无瞳的黑色眼睛凝视下,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