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的短剑狠狠磕上了弗雷德·沃尔夫护手篆刻线条花纹的骑士佩剑,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两剑相交的声音几乎是同时伴随着狮鹫的长啸。
从深沉的夜幕中那一轮圆月,已经清晰照出了两位狮鹫骑士的影子。
或者说是,朦胧的轮廓。
事至如此,康格里夫已经确定他们此次的刺杀行动宣告了彻底的失败——
虽说战斗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仅仅倒下了一位,而公主一方的护卫们伤亡过半,看似他们占据了相当明显的优势,然而,此行的唯一目标萨曼莎公主,看来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拿下的。
可他们的时间,却已所剩无几了。
两位狮鹫骑士的出现,康格里夫、加菲尔德,包括身边其他的六位赏金猎人,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绝不是这一王国顶级兵种的对手——
飞行的优势甚至能够对他们进行衔尾的追杀,如果无法当机立断选择撤退的话,也许,再耽搁那么一会儿,连逃命都成了妄想。
“康格里夫先生——”
一位赏金猎人开口说道,他手头挥舞匕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之前可以说是攻势如潮,但是现在,他只是下意识地针对身边的攻击进行着格挡与闪避。
“撤退吗?”
他的语调很平淡,稳出这句话的时候,其他的赏金猎人已经一齐向着康格里夫望了过来.
事实上,这是他们共同的想法和建议。
那一笔数额惊人的佣金看来要落空了,不过银光闪闪的雷尔虽好,总归比不上自身的小命重要——
“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对于财富有着非同一般的渴望,但这并不表示着他们都是一些利欲熏心、不顾死活的家伙。
挥起双手的短剑,康格里夫像只敏捷的狸猫一般向后跳跃了一步,当他再次停住身形时,相距弗雷德与那位公主殿下已经足有七、八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对于他们这一层次算不上脱离战斗,但是至少,双方之前暴风骤雨一般的厮杀可以稍稍缓上那么一口气。
小胡子商贩加菲尔德也很快跃出了战斗的圈子。
“撤退。”
面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老佣兵”康格里夫环视一圈后,终于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近在眼前,却不得不被迫放弃。这种滋味实在是非常的不好受,他说话的时候差不多是紧紧咬住了有些漏风的牙齿。
他一边后退一边缓缓转身,脚步却一不留神踩上了一名重伤倒地的护卫,差点摔了一个踉跄——
在他的靴子旁边,痛苦的"shenyin"正在这个年轻人的喉咙中断断续续传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但是恼怒的情绪让他狠狠踹出了一脚。
像是一只轻飘飘的布口袋般,这位受伤的护卫被康格里夫这一下踹得高高的飞起半空,随着一声脆响,似乎是胸膛部位的肋骨在这瞬间断掉了几根——
年轻护卫的口中不停喷吐着凝成碎沫的鲜血,他的一双深灰色眼睛,也正在迅速的变得呆板、凝滞。
他死了。
在他皮甲裂开、血肉模糊的背部,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翻卷的皮肤露出了粉色的肌肉和筋膜。
“你们,真的就以为可以这样逃掉吗?”
一个冷冽的清脆嗓子在康格里夫的耳边响起。
这名护卫跟随着萨曼莎公主从王都埃尔瓦一路来到了北地诺戈的卡尔萨斯,尽管两人的身份尊卑天差地别,但是这一两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公主殿下对于这个年轻人还有不少的印象。
他是一个来自王都埃尔瓦附近小镇的男孩子,早在这次出发前往北地之前,刚刚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萨曼莎公主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这个性情开朗的大男孩有着一手非凡的钓鱼手艺——
往往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凭着一点简单的自制鱼饵,他就可以在沿途歇息附近的一些溪流中钓出大量的鲜美肥嫩的白鱼。
不仅是同伴,连带公主殿下本人,都在他的钓鱼手艺下分享到了不浅的口福——
盛产于诺戈当地的白鱼有着细长的梭子状的外观,不仅是乡野之地的农夫和城镇的平民,贵族们对于这种白鱼的口感也是向来称赞有加。
但是,现在这个喜欢钓鱼喜欢说话的年轻人死了——
他死得很痛苦。最后的一眼,在那双深灰色睁得大大的眼睛之下,萨曼莎公主还看到他的嘴巴微微张合,似乎想要说出什么东西,可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看他口型,应该是叫道“妈妈”。
萨曼莎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一处柔软正被深深的刺痛——
碧绿色的眸子水汽弥漫,鼻头一酸,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几乎毫不犹豫的,她离开了弗雷德的身边,斜举长剑,径直走向了“老佣兵”康格里夫。
在她身边,浑身血迹斑斑、遍体累累伤痕的护卫们跟了上来——
只要是能够站起来的人,都紧紧跟在了这位公主的身后,也许她的容貌谈不上倾国倾城,但是此时长发与灰色猎装中的高挑背影,竟是那么的令人心驰神往。
仿佛眼前这些强大的敌人不再令人感到畏惧、不再令人感到害怕——有些东西深藏人们的心灵,它与勇气无关,却是一种坚定仿若磐石的信念。
这样的公主殿下,他们愿意为之效死!
“萨曼莎。”
弗雷德在她身后喊道,这个男人感受到了他的未婚妻情绪变化——说实话,萨曼莎公主若是一位男子,她也许能够成为非常优秀的将领。
仅仅是那种逆境之中强大的感染力,就足以得到麾下士兵与军官的由衷爱戴,并因此而舍生忘死战斗。
目光与目光在空气中交错。
加菲尔德看到了那双冰冷、却带着淡淡哀伤的碧绿瞳孔,康格里夫也看到了,还有其他的六位赏金猎人,他们都看到了——
这是一双平静并无太多情绪波动的眼睛,但是其中的执着,一时之间让他们震撼不已。
三、四十之数的护卫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他们之中,有北地军团的枪骑兵、有来自塔伦的游骑兵、有公主殿下的侍卫、也有卡尔萨斯当地穿着灰色制服的城卫队骑兵——
不一的样貌、各异的服饰,可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