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飞镖这才转过身,看向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机器人小女孩:“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机器人小女孩抱着手呈保护姿态,死死地盯着飞镖,只是她的外表实在是太软萌了,即使是认真说话的时候,也给人一种人小鬼大的感觉。
不过飞镖可不会因此放松警惕,这些年来,他已经见过了太多危险的机器人,深知这些本该没有自我意识的家伙一旦觉醒之后,反而会变得极为重情和无畏。这房子里不知装在何处的炸药,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很多话题可以说的,比如……你叫什么名字?”飞镖努力让自己表情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手一翻,掌中就像变魔术一般,多了一个巴掌大银色的圆盘。
“你想干什么?!”机器人小女孩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迅速后退至墙边,警惕地大叫起来。
“哦,个人习惯,说话的时候要是不扔点什么,就浑身不舒服。”
说着,飞镖把手中的小圆盘展示给小女孩看了,再随手一扔,就丢进了房间的角落里。
一开始机器人小女孩还十分紧张,但看到飞镖扔的东西,落点是离自己最远的角落,掉落之后也没有任何异状,情绪这才放松了一些。
“真是个奇怪的习惯。”她嘟哝道。
飞镖耸耸肩,“我同事都觉得我是个怪人,所以我没什么朋友。”
“不,心理疾病也是生病了,还有杰克,你们需要的是关心,不是排挤!”机器人小女孩似乎想起了自己服务的对象,一手支着下巴点点头,忍不住反驳道。
听到她的安慰,飞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道,“差点忘了你在出厂的时候,就被加载了完整的心理学治疗知识,X-2391。”
“别叫那个代号,我有名字!我叫爱丽丝!”爱丽丝皱着眉,忍不住生气地说道。像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咪,还挥了挥看起来毫无威胁力的小拳头。
“爱丽丝,真是个好名字。”
飞镖放任目光在小房间里逡巡,随手扔出第二枚圆盘,看似随意地问道,“你怎样看待杰克?”
他得知道爱丽丝是怎么觉醒的,每次任务完成后都需要提交视频报告,类人目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研发部那些家伙的研究对象。
啧,不知道那些家伙没事把机器人做得这么像人干嘛。每次任务若出现意外,他的情绪都会低落有一阵,伴随着神经改造之后都无法摒弃的烦躁。
说起来,集团设定的程序可不会允许机器人轻易生气呢。飞镖暗自思量。
“我是他唯一的朋友。”小女孩侧着身子低头倚靠在墙边,坚定的机械眼里似乎流露出了温柔。
她随手折下窗边花瓶里的小雏菊,白色细软的花在她的手指间漫不经心地旋转。
一缕阳光穿透了乌云的间隙,斜斜地照进了这扇高强度玻璃窗。
那朵白色小小的花在她的手里反射出柔和的光芒。
飞镖看着爱丽丝看了一瞬,觉得她手上的顶针反射的机械光泽有些碍眼,随即移开了目光。
爱丽丝转过身看着门的方向,像是能够穿透重重墙壁,看到已经熟睡的杰克,顿了顿,才又补了一句,“他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朋友?!”
看着眼前的机器人信誓旦旦说什么唯一的朋友,飞镖只觉得一阵荒谬感涌上心头,差点忍不住放声大笑。
但他的直觉又告诉他,爱丽丝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如果真是这样,一个本该快乐无忧,享受童年的小孩,却只有一个机器人作为朋友,这该是何等悲哀的一件事啊!
在真实的世界里得不到理解,所以就只能在人造的虚拟意识前寻找安慰?
飞镖眯了眯眼睛,又扔出了第三枚圆盘,道,“你是怎样和杰克成为“朋友”的?”飞镖刻意加重了“朋友”这两个字。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觉醒自我意识的吧?”爱丽丝嘴角忽然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飞镖一惊,立刻察觉到自己还是被小家伙的外表给蒙蔽了,但他只是定了定神,就坦然道:“是的。”
“毕竟连自我都没有的机器,怎么会有朋友?”爱丽丝觉得有些可笑。
“看来你的心理学知识,在你的觉醒过程中出了大力。”飞镖分析道。
爱丽丝摇摇头,“真正让自我意识觉醒的,不是知识,而是感情。”
飞镖点点头:“洗耳恭听。”
“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爱丽丝笑了笑,笑容中有些无奈,又有些温暖,“从最开始,我的底层逻辑程序就被设定为帮助杰克。当一个人的心里有爱时,是可以触发奇迹的,那机器人又为什么不可以?”
“以前,”爱丽丝顿了顿,她还没有拥有意识的时候。“我常常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杰克的小性子…
他不肯进食也不肯搭理我,我只能查阅我的心理学案例库,寻找最佳治疗方案,开解和鼓励他。一开始是有成效的,他愿意搭理我了。但是每个周期我去充电时他的病情又会反复,我很‘困惑’,程序没有告诉我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心理学知识告诉我最佳治疗方案是‘成为朋友’……”
爱丽丝沉默了几秒,神情有些悲伤。那时的她不理解“朋友”,但杰克就是她最重要的人。
没有程序指导的茫然无措酝酿成了一种名为痛苦的情绪,她不能看着他伤害自己,不能看着他厌食而日渐形消。
“所以我改造了自己的电池,只趁他睡着时充电。先生和太太很少回来,而我们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机器人绝不会去改造自己的电池,飞镖有些茫然了。
“他叫我爱丽丝,这是他取的名字。”女孩笑容纯净,眼里似乎闪着不一样的神采。
那是获得新生的欣喜和隐秘的,对生的渴望。
飞镖沉默了,故作镇定地移开了盯着小女孩的目光,似是不忍看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