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半超人不知悔改、嚣张跋扈、罪恶滔天的宣言后,一年轻女士当即站出来。
她指着那没丝毫罪人自觉的半超人,红着眼睛,仇恨地大骂道:
“就算阿毕列又怎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随意杀人啦!我马上就杀了你为我爸爸报仇!”
说完,她便要冲过去拿顾雷的刀,要为她不幸被穿甲弹打死的父亲报仇。
不想,另一中年女子却也慌忙大步冲出,一把抱住她,死命地要将她拦下。
“放开我!妈妈,你放开我!我要为爸爸报仇!”
“算了吧,算了吧!孩子,算了吧!妈求你了!”
“妈妈,你……”
“孩子,妈已经失去你爸了,妈不能在失去你呀!”
“妈妈!妈——”
“孩子,你总不能留妈妈一个人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吧!”
那女士最后终究是没能挣脱母亲的阻拦,两人慢慢控制不住地、无力地跪倒在地,相拥而泣。
那凄厉的哭声,那满腹冤屈却无法伸张的无助和悲哀,就像一场倾盆大雨一样,很快就浇熄了大家心头好不容易腾起的怒焰和血气。
连顾雷都忍不住感到心底微微发凉,忙把一些信徒请求出头的祈祷按下。
若这背后真是阿毕列指使,那麻烦真就太大了。
内环所有势力和外环所有研究所加起来,也抵不过他阿毕列一个总统家的少爷有分量!
尽管阿毕列现在身边没几个高手,可哪怕国会派也不敢轻易对他出手,唯恐担上最先挑起内战的责任,把一些依旧坚持反对战争的中立派推到本就势力更强的总统派。
且从他敢孤身来到底区、兵行险招的行为就能看出,阿毕列本身就是一个智勇双全、锋芒毕露的危险人物。
不过,那半超人会不会是在为活命而乱说呢?
顾雷想了想,马上就有点无奈地明白,他说得应该是真的。
光魂眼就看得出他表情没做假。
何况,最近在应对半超人屡屡越界的事情上,内环各势力的确都行为反常。
按理说,他们的反应是不该那么消极。
住在中环的人都得给他们缴纳高昂的保护费,简直是在为他们这些吸血鬼而没日没夜的工作,饱受他们奴役、压迫和剥削。
因此,至少从必要性上看,他们是有维持治安相对稳定的需要的。
他们也需要保证人口,或者说是血奴,或者说牲口,不降低或别流失得太快。
某黑道大佬就曾肆无忌惮地对小弟们轻蔑言道:
中环的人可是我们重要的羊羔啊,你们拔毛的时候可别连皮都给我扒下来喽!
他们最初会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外环的各研究所,就是为防止中环的居民被过分混乱的环境大量逼走。
那现在,在明知阿毕列正扩建离岛“所罗门”、用多种福利吸引民众定居的当口,他们为何还敢放任半超人们冲进内环捣乱?他们就不怕人都被吓到“所罗门”去吗?到时他们收谁的保护费、靠谁吃饭?
显而易见,阿毕列肯定在这件事上是给他们打过招呼的。而以阿毕列的身份背景,就算不给他们任何补偿,他们也不敢有丝毫忤逆。
谁叫整个赞巴鲁克都位于国会派和总统派斗争的前沿呢?
别说总统派总体实力还大幅领先!
大概想清各关节后,顾雷暗地里轻轻叹了口气,也感到有点无力:
诶,看来那个女人应该是狮心骑士团的副团长——何扇了,阿毕列果然是个衣冠禽兽!
至于其他人更是一脸阴沉,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感到心头压着更加令人绝望的沉重。
连顾雷都无可奈何的人,即使要夺去他们的手、脚、眼睛……乃至是要夺去他们的性命,他们又能怎样!
现场一时更加死寂,也更加压抑难熬,哪怕那对刚刚丧失丈夫父亲的母女,也不得不强行压住内心撕心裂肺的痛苦,连压抑哭泣声都越来越低沉压抑。
那半超人则再次安下心,又是一脸嚣张和无所谓,只是也鸡贼地不敢再有任何胡言乱语。
到头来,顾雷希望能帮助人们战胜对死亡恐惧的审判处刑,最后好像反而更让人们看到死亡的可怕,感到了更深的绝望。
不过,就在顾雷以为这场处刑大会或许就要如此难过地落幕时,一位白发苍苍、身材矮小、身穿白色军服的老者,却按住费多尔冲动的肩膀,用力挤开人群走出来。
他拄着拐杖一站好,便对着那张狂的半超人正气凛然地大声喝问道:
“就算你背后是阿毕列又怎样!”
老者一看就是萨族人,身材本不该这么矮小,应是年老后肌肉萎缩才这样的。
可是,他说起话来却是一身正气,仍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掷地有声。
“亚德里恩大帝曾说过,国王犯法也和铁匠同罪,何况是你个小杂种!”
说完,老者挺直腰杆,拐杖猛一拄地,发出铮铮脆响。
而对上那双虽不免浑浊、但虎威犹在的老兵之眼,那半超人当即难再嚣张,有些慌乱地威胁道:
“你,你个老东西,你敢动我吗?你不怕阿毕列少爷杀光全家嘛?你活腻了是吧!”
老者用力一拍胸口,半个胸口的勋章都在清脆作响,反射出荣耀至极的粼粼光芒。
老兵中气十足的大吼道:
“阿毕列又怎么样?别说他阿毕列,就是今天阿穆里站在我面前,就算是阿穆里犯了该死的大罪,我也敢杀了他!我这勋章里有一枚就是当年给他挡炮弹得来的!他也该还我啦!”
老兵一把拽下胸口一枚三角形勋章,毫不吝惜地甩在那半超人脸上,双目骤然就迸发出逼人杀机。
此刻,他那浑浊的眼睛格外明亮,里面熊熊燃烧着的是,不屈、不灭、不死的老兵之魂。
那半超人一下就被吓得目瞪口呆,再不敢说出任何说话来。
而老兵则暂不管他,转身面对围观众人,虎目含威地环视一圈,再看一眼脚边双目含泪地仰望他的可怜母女,语气沉重地开口说道:
“两个女人我就不说了,但你们呢?你们这些成年男人到底在干什么?一个四肢都被砍断的小杂种,就把你们这些四肢健全的堂堂七尺男儿吓成这样啦?你们到底还是不是我卡缪拉男儿?啊,是不是啊?回答我——”
老兵气到微微发抖地再次环视一圈,而围观者们则都不由相继低下头来,脸色都是微红、都感到有点羞愧,不敢直视老兵带着斥责的痛心目光。
过一会,见还是无人敢应,老兵痛其不幸,更怒其不争,可仍是语重心长地说道:
“同志们,我们的家园,本就该由我们自己来守护啊!”
马上,人们的头就大都埋得更低,似乎大都有在反省。奈何仍有一些人开始心生反感。
一人反一下仰起下巴,充满鄙视地大声说道:
“还‘同志’?你哪里的老古董啊?而且别光说我们呀!你自己呢?你自己不也就敢站在那、光动动嘴的吗?还好意思说我们,老不要脸!”
而虽然没人附和他,但从大家都下意识地稍稍抬起的脖子上看,他的话还是引起了很多人共鸣的。
顾雷见此,恼怒那人嘴碎的同时,也不得不暗暗叹息一声:
诶,人就是喜欢从众,还大都喜欢跟着往更容易走的方向!
老兵更是怒气勃发,当即怒目而视,看得那抬杠的男人心惊胆战,又低下头去。
然后,老兵就一言不发地猛然砸断手中拐杖,那“砰”地一记重响恍若一记重锤重重砸在众人心头。
就在众人心神颤动的目光中,老兵豁然转身,朝顾雷伸出手来,杀气十足地大喝道:
“小伙,刀来!”
那气势浑厚的声音,那与虎豹赤膊厮杀亦不惧的老当益壮,震得围观众人皆愈发羞愧,却也终于是愈发火热。
至于那满手鲜血、早该下地狱的半超人,则终于再次恐惧到面目扭曲、目光晶莹,竟是被那百战老兵才有的凛冽杀气吓得留出泪来。
但到这地步,顾雷反不能把刀递给老兵。
一来,是出于对老兵的尊敬,不愿他冒被阿毕列报复的风险,只想这样可敬的老兵能安心颐养天年。
二来,他临时想出了一个更好的处置方案。
顾雷赶紧说道:
“老先生,感谢您的忠义和勇气,我想大家都已经从您的言行里感受到了卡缪拉人应有的骄傲和荣耀,接下来,就请把这个罪犯交给政府吧!刚刚政府有人联系我了。”
接着,不等老兵疑惑地发问,蓝色的天空骑士就一飞冲天,眨眼消失不见。
然后,就在众人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那半超人以为劫后余生的时候,一声彬彬有礼、大家从未听过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各位,请让一让,我是女武神骑士团第一分团的副团长顾雷,现代表国会给大家带来最痛心疾首、也最关怀备至的慰问。”
众人更加莫名其妙地依言让开,后便见一身穿黑色特战服的云梦少年,带着一只金爪银尾、头生三目的灰色机械战兽,微笑着负手踱步而来。
后也不管其他人奇怪到了极点的眼神,顾雷径直来到老兵身前,“啪”地立正行礼,庄重地说道:
“同志,请把他交给我吧!”
老兵亦用刻进他骨子、灵魂、生命里的标准军姿,笔挺地回礼道:
“同志,那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