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白渊愣了愣,这个字在他的嘴里翻来覆去地咀嚼,仿佛是一枚铁制的橄榄。白渊缓缓地抬起头来,脑子里忍不住想起一件事儿来。
那是之前司虹羽跟他说过的一件事儿,当时他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似乎这件事儿跟面前这个自称为“乾”的男人有关系。
“所以,前辈是不是有同胞的兄弟或者姐妹,名字叫‘坤’?”白渊看着乾的眼睛,看起来模样很是坦然,然而乾也能看出来,他的眼中隐藏着的,和他的外表截然相反的谨慎之色,看得他只觉得白渊有些好笑。
“确实是有,”乾点了点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恕小子冒犯,”白渊又弯腰作了个揖,“前辈与小子之前见过的一位大能模样几乎一模一样,因而就多问了几句,还望前辈原谅则个。”
“哈哈哈...”乾忽然笑起来,声音微微上扬,听起来便让人有种爽朗的感觉。白渊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几乎要笑出眼泪来的乾。
半晌之后,乾总算是笑够了,他摸了一把自己的眼角,看起来似乎是想要擦掉自己眼角笑出的眼泪,然而他摸了一把自己的眼睛之后,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之后,又抬头看着白渊,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你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呢?不管我的回答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对你来说不都是差不多的吗?在你心里,恐怕我已经跟你以为的那个人捆绑在一起了,那么还有什么旁的好说的?”
白渊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乾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快,他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他的脸上似乎写满了疲惫,尽管现在看起来还在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说话,但是白渊有一种直觉,如果自己在问下去,恐怕自己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渊乖乖闭上了嘴,站在一旁仿佛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一般听着乾的话,半点动静都没敢搞出来。
“所以你是怎么个想法?”乾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安静得仿佛是冬天里的鹌鹑一般的白渊,脸上扯出一个感兴趣的微笑,“是打算听我的跟我合作呢,还是打算不听我的现在就去死呢?”
“我还有的选?”白渊苦笑一声,“前辈给出来的这第二个选项,可实在不是什么让人有想法的事情。”
“你其实也可以试试第三条路,”乾微微一笑,看起来对自己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很是不以为然,“跟我打一场,然后灭掉我这一缕意识,自己从这里出去。”
乾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星空,笑眯眯地说道:“虽说我这一缕神识的强度不高,你若是拼命的话我也没有把握能留住我这一缕神识,但是我不觉得你能自己从这里出去,至少现在不能。”
“所以也就相当于没有其他的选项,”白渊耸了耸肩,“再者说了,如果跟前辈动手的话,前辈这一缕神识,损了就损了,总归不会对前辈自身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小子不一样。前辈把小子带到这里来,想必根本就没给小子在这个空间之外留下什么东西吧?”
“这话倒是没什么错儿,”乾笑了笑,声音听起来悠远而淡泊,“我呢,向来不喜欢做什么留后患的事情,既然已经决定要对你威逼利诱了,自然不会让你还有什么旁的逃离我的掌控,甚至阳奉阴违的可能性出现。至于你说的对我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这个还真说不定,毕竟我这缕神识牵连的,可不只是你以为的那么一点东西。”
“这种事情,前辈就没有必要跟小子说了,”白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小子虽说不怎么聪明,但是到底也不是一个傻子。前辈拿这种事儿来试探小子,未免有点太瞧不起我了。”
“这是相当于在说我的目的暴露了啊,”乾这次的笑容倒是有几分发自真心的味道,他挑眉看向白渊,“所以你现在,是答应要跟我合作了?”
“虽说小子是有想要推辞的想法,”白渊站直了身子,毫不畏惧地与乾对视,“但是想来以前辈的能力,也没有必要诓骗我一个实力未达帝境的后辈,更何况真要算起来,前辈还是在帮我们整个世界的忙,小子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
“前面的话倒是还有几分诚恳,”乾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后面几句话实在是有些虚伪了,但是也没有什么争论的必要,过程虽说也是重要的,但是只要结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到底其中有什么曲折离奇的事儿就也不是太重要了,你说是也不是?”
随着乾的话音落下,白渊还没有回答什么,那只站在月桂树上的怪鸟忽然张开嘴巴,啼鸣声清脆,从侧边的虚空中,又缓缓地浮起来一座差不多大小的祭坛。那个祭坛的布置和白渊所在的这一个祭坛几乎一模一样,那个小小的石台上,摆放着的是一只看起来极为眼熟的盒子。
白渊的视线紧锁在那个盒子上,是之前他在龙筋的灵魂碎片中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个盒子,白渊有些疑惑,这东西,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怎么,不认识了?”乾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带着丝丝调侃的意味,看着一脸茫然的白渊,仿佛白渊不认识那个东西才是不应该一样。
“我...之前好像见过。但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白渊的视线紧锁在那个盒子上面,眉头蹙起,根本想不起来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听乾的话,自己应该对这东西很熟悉才对。
等等,熟悉?乾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一定对里面的东西很熟悉?就连他自己,也不能保证他能对什么东西特...别...熟悉...
白渊意识到了乾说的东西是什么,他猛地转身,朝着那个祭坛快步走去,脚步几乎要飞起来,等他走到那祭坛的边上时,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在的祭坛和那个盒子所在的祭坛之中隔着天堑。
白渊试图从自己所在的祭坛跨越到对面那个放着盒子的祭坛上去,然而他刚要起跳的瞬间,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腰,到底没能过去,也因为那个缠住他的腰的东西,白渊这才没有落到虚空之中去。
“你着什么急,”乾的步子不紧不慢,在白渊看来,他的脚根本就没有踩到地面上,“以你现在的力量,根本过不去的。”
“前辈到底想要做什么?”白渊的脸色疯狂变化,最后徒留一抹化不去的哀伤与颓唐之色,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听起来让人格外地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前辈想要小子做什么,小子都照办就是了,为何还要牵扯上她?”
“你以为我是故意的?”乾挑了挑眉,“我堂堂子安上神,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拿一个弱女子的身家性命胁迫旁人帮我做事的小人?”
“晚辈不敢,”白渊卑微地叩下头去,态度比之前恭顺了不少,“还望前辈能将她还给小子,小子无以为报,必定肝脑涂地,任凭上神差遣。”
乾险些要被气笑了,他挥了挥手,白渊便再也拜不下去,他皱着眉头看向明显没有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的白渊,只觉得发自心底的哭笑不得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我说你好歹先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再拜行不行?”乾声音有些僵硬地说道,他手掌微微一抬,白渊便一脸懵地站在了那里,那模样实在是有些憨憨地,让人看了忍不住要发笑的那种。
就在白渊发呆的时候,一道有些虚幻的身影缓缓地从天空上飘落,正好落在那祭坛上的台子上。
那道身影,正是之前屠凌以及司虹羽看到的那个,第二个冲入树屋中的那个虚化的,看不清楚的人影。然鹅屠凌和司虹羽看不清楚,其中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虚影实在是不怎么清晰,另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对这个人并不熟悉。
然而屠凌和司虹羽不熟悉,并不代表白渊对那个人也是不熟悉的。恰恰相反,那个人对白渊来说,可实在是有些过于刻骨铭心了。
是月清,白渊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个看起来透明虚幻,仿佛一碰就碎的人影,半晌没有出声。
“回神了,”乾在白渊的面前摆了摆手,似乎对他这个失魂落魄的状态极为不满,“我倒是对你这么个情深义重的行为没有什么意见,但是表现得这么情绪化实在是大可不必,在意你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一个负心之人的也不是我,所以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展示这么一出。说起来,这个小姑娘能有一片残躯落到我这里,还是她跟魑结下的那么一小段缘分。”
“魑?”白渊有些茫然地抬头,看起来一副还没回过神来的模样,仿佛这整件事的始末都和他毫无关系。他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忽然间被告知了一些动摇天地的事情与自己有关,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迷茫的气息。
“只不过是那个小丫头好热闹,我不好让她难过罢了,”乾摆了摆手,“至少在这里,她的这点残躯还能好生养一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