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起见,每次风裕从冷宫出来的次日早晨,暗卫总会给惠妃早膳要喝的粥里下避子的药。毕竟还是冷宫之中,父皇还对这人一副念念不忘的模样,风裕觉得自己总得留点心,这人要是被父皇随随便便就抢走了,自己多亏啊。
风裕没意识到自己对惠妃的态度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了,最先注意到这种转变的不是旁人,是那个一贯帮自家主子处理残局的暗卫。从一开始折腾得惨不忍睹,到小心翼翼,最后连清理都不假人手,暗卫觉得他这段时间还是躲躲,省得自家主子想起之前他曾经处理过现场再拿他出气。
风裕再看着风袀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总是觉得自己有种父辈一样的心态,小孩儿这段时间得了风裕的照顾,长了些肉,看起来着实比之前情况好了不少。风裕有时候摸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态,看着风袀在自己的王府中撒了欢似地跑着总有种下一秒他就会转头叫自己一声爹。然后风袀真的转头了,冲着他喊一声皇兄,风裕回到现实,苦笑了一下朝着小孩儿走去。
风裕觉得他是魔怔了,竟然会幻想一个惠妃和他的孩儿,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把他吓了一跳。他用力地晃着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那声音却在脑海中越发清晰起来:“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不呢?”
到最后连他自己的理智都被说服了,再往冷宫去的时候,风裕看着惠妃睡得安稳的容颜,脑海中那疯狂的声音一直在嘶吼。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压下去,有种不甘慢慢从心底爬了上来。
平生头一次,风裕开始认真思考母妃曾经跟他说过的争夺皇位这件事,他有些挫败,这种事哪是这么容易说争就争的?
皇帝看着风裕整日心事重重的样子,想起来之前他曾经听自己这个儿子说过的想要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驱逐蛮族三千里的豪言壮语,决定放他去战场散散心。皇帝对这个儿子很是满意,在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的皇家,还有风裕这样整日忙碌,却还没忘记看顾弟弟的皇子。上了年纪的皇帝似乎很是喜欢这种兄友弟恭阖家欢乐的气氛,想来是人老了总喜欢热闹点吧。
皇帝想着这个从来没上过战场的小子到底应该放到什么地方去,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地方。他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疆域图,目光落到西北的时候突然明悟。
深冬了,西北边境的北夷人也开始蠢蠢欲动,那里驻防的刘将军正当壮年,经验丰富,正好带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子开开眼,回来的时候也不至于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皇帝想着想着就有些想笑,不知天高地厚,可不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见天舞刀弄枪的,问起来还说什么要是他上了战场定能驱逐北夷人三百里,攻下北夷人的大本营芦墟城。
皇帝摇了摇头,提笔看着那张空荡荡的圣旨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在那上面落笔,龙飞凤舞,卷起来的圣旨被他放在了架子的最高处,等着过完了年节之后再进行任命调动。
年节的气氛逐渐浓烈起来,朝廷腊月二十七封笔,放了十天休沐。风裕泡在温泉里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得了空就从宫里跑出来找他的风袀看着那一身健硕的肌肉,一脸羡慕的模样让风裕想装没看到都难。
小孩儿偷偷捏了捏自己细弱的胳膊,有些无奈地谈了口气。风裕看着风袀的动作忍不住想笑,他答应了年后教小孩儿练武,风袀拍着胸脯跟他保证说绝对不会偷懒,不怕苦不怕累。
风裕看着风袀在温泉里开开心心扑腾的样子陷入了沉思。风袀其实看起来和旁的小孩儿并没有什么差别,硬要说的话也就是水性好了点。可能这也就是他从他娘那里继承来的东西?所以这惠妃,是水里的什么东西成了精?
想到惠妃,风裕觉得自己脑海中那个叫嚣的声音又在回响,他看着风袀的眼神里似乎都带了炽热。后来风裕倒是也能理解他那父皇对惠妃念念不忘的源头,一是惠妃本人的性子确实和宫中其他嫔妃不同,再来也就是那种滋味儿着实让人沉醉。风裕在那之后也曾经尝过其他的侍妾,却怎么都比不上惠妃给他的感觉。
年后第一次大朝会,风裕还在算计着争这皇位自己有多大的把握时,忽然听到上方念到自己的名字。
风裕愣了愣,跪在大殿中的他听着上方念着封他为平北将军,不日启程前往西北边境的圣旨,着实吃了一惊。风裕有些惊喜,倒不是因为他从小就想上战场的心愿得了满足,而是他刚刚算计着正打算怎么去拿兵权的时候就来了这样一道旨意。领旨的时候风裕偷偷抬头看着坐在高位上的皇帝,看着父皇对他微微点头,他微微垂了眼眸,做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接了旨。
临出京前,不过两三日的功夫,风裕倒是天天往冷宫跑得比往自己家的书房都勤。最后一晚,风裕没有再给惠妃喂那浅粉色的药丸,他看着脸色自然晕红的惠妃,甚至突然产生了让他清醒过来看清楚自己是谁的冲动。风裕克制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下手。这几日的夜访冷宫,风裕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没再给惠妃服下避子药。他想着父皇总归是对脸面看得重,总不至于还要去看看自己亲手送进冷宫的废妃现在过得怎样。
风裕离京的时候,学会骑马不久的风袀也来送他,很是依依不舍地一直送到了十里亭外。风裕走了很远,一转头还是看到那个小黑点站在十里亭那里,他有种很是怪异的感觉,仿佛这个小孩儿想要算计自己什么,他笑自己多想,不过还是个孩子,还能怎么样啊。
他忘了,当年自己算计惠妃打入冷宫的时候,跟风袀现在的年纪也是差不多大。少年心事,还是皇宫中养出来的少年,哪有旁人想得那样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