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回到过去,回到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的那些日子。虽然很累、很苦、很危险,但是我还是能体会到有所付出的快乐和有人在乎的满足......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还想再早一些,回到与蓝兰一起生活的那段时光,虽然很多事情我都已经记不得了,但是蓝兰还是会陪我一起走下去,一起走向未来啊。
不......如果、如果真的可以,就让我回到哥哥身边吧。在最初的地方,不会有什么病毒,不会有谁死去、我仍是个孩子,家也还是那个家......
“但是什么时候、我开始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呢?嘛......无所谓了,反正......也回不去了啊。”
所有人都投来畏惧惶恐的目光,看着被诡异的灰黑色外骨骼包被的秋白,她的头与发皆白,如羊毛,如雪,眼目如同火焰。她的手臂化为锯刃,上面晦涩地倒映着众人扭曲的脸庞。
“抱歉。”
数十,数白,数千的触须爆裂开来,将四周毫无防备的人穿透、同化。
李千圣不停地闪避和挥刀,也仍然被触须刺伤腰侧,还没等同化开始,他便一刀斩下,伤口处留下一块可怖的网状纹理的疤痕。他向四周看去,原先显得有些拥挤的场地,居然变得空旷了一些,地上七零八落的,是那些消失的人们遗留下的武器和装备。
秋白睁开双眼,“放弃吧,现在还来得及。”
“恶魔!”人群高喊起来。秋白投去冰冷的目光,瞬间阒寂无声。
“霖寂,跟我走,小......启星灯她,需要你。”
霖寂惘然地抬起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秋白,脸上还带着温和的微笑。但是那笑容,总感觉有些陌生,好似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秋白似的。
现场的人们也看着秋白,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在发抖,他们的双手抓不住武器,就连逃跑这一充满求生欲的想法,也被对未知和死亡的恐惧给压制到无法动弹了。面前的秋白对他们来说,就像是邪神的化身。回忆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有的人甚至当场下跪,为自己的渺小下跪。
“这就是.....零号感染者......”李千圣目瞪口呆,感到了身为人类的无力。
秋白甚至不想正眼看那些人,褪去利刃化的双手,一边说:“放心,只要你们不来惹我,我就不会伤害你们。”她扶起霖寂,“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众人听了,竟长舒一口气,眼前的这个邪神,仿佛一下子又变成了赐予他们新生的恩主。
......
启星灯被扔出了墙,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婆娑的泪眼正往回看得出神。
“霖寂!秋白!”她迈开步子往回跑时,一连串子弹攒射了过来。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听到那些人的喊声,又想到秋白对自己的保证,星灯便全力逃离了避难所。
星灯不怎么熟练地蹬上高墙,吃力地抓着着力点,爬上了一栋公寓的楼顶。
“呼......”她喘息着,镇定下来,然后向下张望着确保没有人追上来。
她脸上干结的血迹是秋白的手印,眼角泛红的她,被无助敢团团围住。现在的她,失去了所有,而唯一支撑她的,只有秋白的保证。于是她把身体蜷缩成一团,藏在了一个干燥的角落里,此时此刻,小小的心里正泛起大大的波澜。
她想得很多,想得很杂,就像把以往的思绪一同倾倒了出来一样,在海洋里四处游荡,在现在,也只有被孤独而冰冷的海水淹没着。
悲伤、悲伤、悲伤,悲伤如水涌入心间。迷失、死亡、抛弃、崩坏,她经历了太多,却从来没思考过为什么这些事总缠绕着自己,毕竟,她还是个孩子。不过,这样也好,她干脆就不再去想了,就像断掉的琴弦终于解放了紧绷的身躯一样。
“啊咧,这里怎么会有一只落单的小猫咪?”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
星灯没有抬头,自顾自地缩在一旁。
“怎么?......呃?”那个人弯下腰,端详着星灯的脸,她注意到了星灯那近乎死去的眼神。
“你这孩子,真不讨喜啊。”那个嘟哝着,“怎么,家里谁死了么?”
星灯瞥了一眼在身前的家伙,她灰色蓬乱的短发下,是一对黑白的瞳孔。及腿的外套下穿着黑色的短裤和黑白长筒袜。
“大姐姐,你也是来躲的吗?”
“嗯?本来应该是我想问你的——嘛,算了,我嘛,就是来看个风景而已。”
“风景?”她实在搞不懂这颓废的城市有什么好看的,但也不想再多问。
“那么小妹妹,你是玩躲猫猫躲到这里来的吗?”
星灯摇摇头,说:“我还在......还在等人。”
“等人?在这?啊呀,小妹妹,在这里是等不到人的啦。”她的手指抚过星灯的脸颊,“要是我告诉你,你等的人马上就会死呢?”
星灯双眼微睁,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陌生人,然后又把视线偏到一旁,弱弱地吐出一句话,“......我不知道。”
“嘁,没劲。”她撇撇嘴,起身把胳膊搭在护栏上,继续说,“你就是那个左手戴义肢的男人的孩子吧,我可是知道的哟。”
星灯点点头。
“诶?你不吃惊吗?明明你不认识我我却对你了如指掌什么的,不是很厉害吗?”
星灯点点头。
“那——那我还知道你也是Za
us,还知道你们差点杀掉加比那个蠢蛋,还有......”
星灯还是点点头,她不想思考这么多,何况那小脑袋现在也根本就搞不懂。
“唉!”她叹了一口气,“算了,反正马上就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
“盛世美景啊,怎么了,你也期待吗?”
......
秋白和霖寂离开了。避难所在混乱之后也逐渐平静下来。永夜从藏匿出出来,因为她不想面对那样的秋白、那样的星灯,不想再看到她们杀人或被杀。玦也出来了,他躲,是因为不喜欢嘈杂人多的环境。所有藏起来的人都出来了,他们带着阴郁的神色。
“得救了吗......我们?”
“跑了,全跑了!?”没有来到现场的人怒喊着,“不过两个屁孩而已,你们‘稀烬’干什么吃的?!”
“你行你上啊!”徐安站出来朝那人吼道。
“草你妈!”
他们争吵起来,知道凯莉挡在了两人中间。她看着所长李千圣,等待他的抉择。然后,所有人都看向所长,看向这个狼狈不堪的老人。
“所长怎么了?”
“他好像负伤了!”
“啊?怎么回事,你们有看到吗?”
“那个秋白干的,她还杀了我们几十号兄弟!”
“那尸体怎么不见了?”
......
随会料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呢?永夜没有抓住命运,但他不服。好像顿悟了什么,他冲到所长面前。
“所长!”他挺直了腰板,“我要申请出去把秋白他们那群人都抓回来!”
被人搀扶着的千圣听到声音,停下了脚步。
“没人对付得了那些感染者,没有人。而且,就她们对霖寂的态度看,恐怕连他也可能.....”
“但是我——”
“没有什么但是!”千圣愤怒地喊道,然后咳了一声。几乎没有见过所长愤怒的样子的众人都愣在原地,很明显,他们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是永夜可不吃这套。
“我又不是你这种老残废,我有的是对付他们的办法!”
“薛永夜!别再给我任性了!失去你,避难所就真的不剩什么了!”
“......一直叽叽歪歪的你这个死老头,你是想在保守派呆几年?呆到死吗,啊?!”永夜指着李千圣,“今天老子非逮着秋白不可!天王老子都别想拦着我!!”
“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觉得你能对付得了那种怪物?凭感情吗?!”千圣气得发抖。
“哼,你会知道的。”永夜推开人群,向避难所的出口走去。
“站住!”
永夜停在原地,头微微一侧:“死老头,挽留的话就免了。”
“你、拿着!”千圣狠狠地把手中的赤色刀刃丢给永夜,再也没多说什么,捶胸顿足地离开了。
永夜接过武器,他看着刀身,脑中的回忆使他眉头紧锁。因为在目睹了秋白的行径后,他是彻底地、失望了。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们,都一样,都是假的——”
他先不理解凯莉对感染者的敌视态度,现在却变成了不理解秋白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要怎么做?是为了制造恐慌,为了创造机会,还是单纯地把自己与人类之间的纽带给切断了?但归根到底,他最大的疑惑还是这句话:曾经的你,到底去了哪里?真是可恨啊,真是可悲啊,既然蜕变成了灾祸,那么即使是披着秋白的外表,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走了,都走了”处理好伤的李千圣从医院里出来,喟然长叹,“这样的避难所,还有未来吗?”
“所长!”千圣听到有人叫他,回过了头。、
“ 不是还有我们吗,所长?”原来是徐安和凯莉他们。
“所长,这些是新来报道的士兵!”徐安伸出手,后面是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
“你们......”
“有我们在,依然可以守护避难所”
“就是,管他什么丧尸什么Za
us的,全部揍飞不就好了!”
所长看着他们,好像看着曾经的自己。他嘴唇颤动着:“好、好!士兵们,立正!”
......
“嘀——”
口袋中传来一声轻响,黑白异瞳的神秘人便伸手将那发声物体掏出,放在耳边。
“歪?康雅吗?”
“来了哦,盖伦他来了哦——”
“来了?没看见呢。”她一边通话一边拉起身边蹲着的星灯。
“?”星灯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大姐姐。
“起来啦!”她指着避难所给星灯看,激动得像个孩子。
这时,通讯器里传来一丝疑问:“起来?”
“啊啊啊——没事没事......”
“浄,你身边有人吧?”
“啊啊,不过就是一个小孩而已,你管这么多干嘛?”
“杀掉,她看到你了。”
“呐,别这么残忍好不好?安心啦,我会带她回来的。”
“回来?她有什么资格?”
“她就是那个加比带回来的消息里提到的那个小启,是Za
us哦。”
“......这样啊。行,控制住她,我们的话题先移回盖伦身上吧。”
浄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不时用余光瞅一眼身旁的星灯。星灯并不在乎她是谁、她想做什么,好像只要有人能陪着自己,一切都可以变得美好,即使那个人或许想将她置于死地。
“三、二、一。”浄数了三声,露出了难以察觉的微笑,“我看到了,康雅。”
远处,避难所清晰地暴露在了视野内,星灯睁大了眼睛看去:有六根如尖塔般的触手从地底钻出,将避难所团团围住。那触手上各自分别长着一只眼睛,正注视着避难所内的人群。巨大的身躯留下的阴影,笼罩在上方,只剩下五分之一的阳光。里面的人群看不清楚,是五颜六色的点,正在抖动着杂乱地游走。
“看见了吗,那就是盖伦。”浄有些得意地说,“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星灯忽然感到心头涌来一阵恐惧——那触手、那体型,甚至远远超过那个晚上曾目击的怪物。她的目光滞留避难所上,再不敢看身边的浄一眼。
看到星灯紧张的样子,浄仿佛更开心了,“怎么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然后六柱触手便开始坠落、上升、坠落,轰击着地面上的一切。
“咚——咚——”
即使在千米开外,也能清楚地听到那片大地的悲鸣。
“呜隆——”
非人的声音响起,地面开裂,巨物浮现。瞭望塔也好,高塔也好,居民区也好,围墙也好,所有的一切都在转眼间化为钢筋瓦砾的碎屑混合物,再坚固的建筑,在那触手面前也像沙雕一样,一推即倒。
星灯再也看不下去了,好像秋白和霖寂还在避难所里没出来似的,她向浄投来敌意的目光,然后撒腿便跑。
不知为何,星灯的腿突然之间就像灌了铅一样,寸步难行。
“逃跑可不行哦,小妹妹,怎么能让你说走就走呢?”
“咳......”星灯看着向自己伸来的手,甚至没有起身反抗的力量。
“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先睡吧——”
......
玦艰难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水泥板,他因飞扬的尘土而不停地咳嗽。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他环顾四周,却发现已经不剩下什么了,放眼望去就只有一片废墟和斑驳血迹。面对这种场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抬起头来,遮日的是天柱般巨大的紫色触手。
玦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盖......伦?为什么,为什么你——”
触手似乎注意到了这个负伤的少年,巨眼紧顶着他,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玦——”它发出诡异的、非人的声音,但勉强能够辨别出说的是人话,“你该知道、末世必有危险的日子到来、玦、‘埃斯匹拉科帕’在召唤你归位——”
“我才不信她的鬼话!是她指使你来毁灭这里的吗,告诉我!”
“无可、奉告......若一意孤行、收尔毒杯自饮——”
“给我回来、给我回来!”
触手开始缩回地下,世界从新回归寂静。玦独自站在废墟之上,身后是埋葬着千百人的坟墓,眼前是闻讯而来的尸群,他双拳紧握。
“蕾格娜——!!”
他仰嚎叫,但是没有人回应他,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