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王嫱双眼紧闭,脸色通红,双眉则是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人,却仍旧昏迷着,可以看得出,昏迷中的王嫱极为难受。
周卓林屏声静气细细地来来回回地把脉了数次,微微叹了口气,吓得芷蓝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她此刻非常怕从周太医嘴里说出“已经晚了”这几个字。
芷蓝心脏怦怦地急剧跳动着,紧紧地盯着周太医的双手。
周太医站起身,从药箱里取出长长的银针,那双银针极细,有十余根,只见他从中一根根地抽出,双手平稳地将针扎在了王嫱的脊椎,后脑、手、足等几处穴道,那细如丝的银针足有半寸深入到肌肤之内。
芷蓝大气也不敢出,一直静静地待在边上,双手搅在一起,指关已经发白,一脸焦急地看着周卓林行针,将这十几根细长的银针全部插入王嫱的各个穴道之中。
整整半个多时辰,一整套针运行下来,芷蓝见周太医已是满头大汗。再去看床上的王嫱,原来紧锁的眉头已经舒展,滚烫的面颊红晕也已在漫漫消退,呼吸渐渐平稳。
片刻后,周卓林这才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写方子。
待周卓林写好方子递到新太医的手上:“你去抓些药来,再把药房里最左格的那支灵芝拿来,给这位姑娘。”
“灵芝?”新太医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周卓林,这么珍贵的药材用在一个宫女的身上,是不是太浪费了点?
“要我再说一遍吗?还不快去?”周卓林朝新太医冷呵一声。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这就去。”新太医一边连连作揖,一边后退,在门槛处还绊了下差点摔出去。
到了外面,见王爷还在,抱着药方就跑。直到跑出去数丈远,他才停一来,在这寒冬里,连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
这个的宫女,是何来头?自己这两天会不会已经得罪了她?他一边害怕着,一边半刻不停地朝太医院跑去。
这边周太医转身对芷蓝说道:“姑娘好生照顾这位姑娘,搭在额头上的湿布不能用热水,用温凉些的水浸透。不要拧得太干,每隔一盏茶就要换一块。等何进将药取来后,立即熬上,药一日三付的吃着,连吃七天。”
芷蓝小声道:“有劳周太医了,请问周太医,姐姐的烧什么时候会退下去?”
“哦,刚老夫给她行了针,热度再过两个时辰应该就会退了,姑娘无需太过胆心。姑娘若是还有什么事,随时可来太医院找我。”
“是,奴婢记下了,有劳周太医。”
周卓林想了想又嘱咐道:“但也不能大意,今天晚上还要辛苦姑娘一晚,要特别留意。若是到明天早上没有烧起来的话,嫱儿姑娘就无碍了,到时让她好生调养自会痊愈。但若是仍烧起来了,姑娘就派个人立即来太医院找我,我马上就会过来。这几天,我日夜都在太医院。”
芷蓝忙道谢答应,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不亏是太医院的太医令,不像昨日新来的那个太医,说什么烧能不能退就看她自己的求生欲这般的话也说得出来。
也是,这样的话,他们也只敢对如她们这些性命卑贱的宫女和太监才会说,又怎敢让宫里的主子们知晓。
芷蓝感激地朝周卓林跪下行礼,周卓林见她连定陶恭王爷都能请来,如何敢受她的礼,忙吼了一跳侧过身扶芷蓝起身。
见他已在收拾药箱,芷蓝这才说道:“周太医,王爷在门口等着大人回话。”
周卓林忙胡乱将东西塞进了药箱,匆匆来到院门口,只见刘康在院外走来走去,不时停下来急切地向院内张望一番。
见周卓林出来还未等他行礼就已问道:“如何?”
“回王爷的话,微臣已为嫱儿姑娘运了针,两个时辰之后便会退烧,今夜极为关键,若是到明天早晨再不烧起来就会没事了。请王爷放心,微臣会一直关照着,待嫱儿姑娘痊愈。”
刘康点了点头又问道:“是何原因引起的发热?她的身子如何?”
“回王爷,姑娘应是着了风寒,吹了多日的寒风,入侵了邪气,又加之姑娘这几日休息得不好,忧思过重,身心俱受到重创,这才病倒。好在嫱儿姑娘的身体底子倒是不错,抗住了这几日,若是换做其他姑娘,恐怕已是性命堪忧了。”
刘康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摆摆手,周卓林福身退下。
忧思过重,身心俱受到重创。
你在想什么,思虑什么?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若是今日我没见到芷蓝,又或者我根本不认得她是与你交好的姐妹而多问了两句,你今日会怎样?
刘康的心纠在了一起,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定定地看着渐渐隐于暮色中的那间屋子发呆。
那日雪宴之上,当听到父皇为太子和许娥二人赐婚之时,她身形明显一震,惊愕的样子,他是看在眼里的。
当父皇说要为自己赐婚的时候,她当时微微颤抖的情形也是是全部落入了他的眼中的。
她是否在害怕忧思这事?她在担心自己的身边会有别的女人吗?
原来至始至终你的心里一直都有我,可为何不告诉我呢?
修雨站在他的身后,不敢发出一言,他也随着王爷的视线看向那间孤零零的屋子。
其实送她们回京的这一路,修雨都是看在眼里的,他清楚王爷心里在想什么。可那时王嫱姑娘身上还顶着家人子的名份,王爷没有起别的心思。
可当小伍将那道贬她们为宫女的圣旨递到王爷手上的时候,他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她进宫后的这几个月以来,王爷每天早早起来练剑,然后就去军营训练,每天不到深夜不回府休息,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是因为什么。
相距不过十余步距离的两人,就如这道院门,这扇房门一样,已经阻隔了他们二人。
刘康和修羽二人站在院子门口许久没有离去,直到夜色慢慢变深。
“王爷,若是再不走,就走不了,宫门要下钥了。”修雨小声提醒了一句。
刘康缓缓闭了闭双眼,点了点头,终于回过头来。
“走,去母妃宫。”刘康转身往漪兰殿走去。
这么晚了去漪兰殿做什么?不是下午刚从漪兰殿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