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无辜的,我不能害了她。”她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搅在一起的素白双手。
“那又为何不去了?”
“我不会骑马啊,这里离教坊司五十里,一来一回就是一百里,一个晚上根本来不及,而且就凭我的双腿也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我傍晚的时候向驿丞打听了这里可以租到马车的,哪晓得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入睡了,偷偷过来才发觉人家早就下班了,晚上不营业。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回驿馆向嬷嬷坦白自己的身份,也要请嬷嬷早日把真正的王嫱解救出来。可,唉,人算不如天算,半路遇到了黑衣人,多谢王爷相救。”
“嬷嬷如果知道你的身份,只怕不是把你送回教坊司,而是把你绑去见官了。”
“见官就见官吧,牢里又不是没待过。何况不管怎么样,我总不能害了王嫱吧,她是无辜的,只要她平安,我无所谓。反正家人全死了,我一人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了。”王嫱低头一手不断地在瓷碗的边缘来回摩擦。
刘康定定地看着她,突然感觉心里极不好受,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忙轻咳了一声掩过。
“王爷,您能带我回教坊司吗?你的马在附近对不对?”王嫱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刘康的手道:“王爷,求您了,我真不能害了她。”
刘康低头看着王嫱抓住自己的素白双手,脸色变了变,他很不喜欢别人碰他,尤其是女人!
王嫱心里一凉,默默地放了开了手,心情再次沉到谷底。
“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我只是罪人之女,若王爷想把我送去见官,王颜绝无二话。”
“但还请王爷看在王嫱是无辜的份上,能将她解救出来。”
声音低沉而无奈,充满了无比的哀伤和痛苦。
刘康的心里感到极不舒服,却最终开口道:“你确定要这么做?你可有想过,教坊司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王嫱明白刘康说的是什么意思。
“知道,青楼妓馆么!”
刘康拿起碗喝了半口水,清了清嗓子道:“在长安,天子脚下,教坊司是教没入其中的罪犯之女习音律或舞蹈,多为宫廷办宴所需。但在南阳秭归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实则已经沦落为青楼妓馆,进出其中的公子哥也不仅仅只限于官府中人,只要有钱,无论是谁都可以。三教九流,各式人等。就算是想要进展到哪一步,只要肯出钱,都可以。”
刘康说罢,不再看王嫱,而是低头喝着手中只有小半碗的水。
让一个王爷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有些为难他了。
“那,那天王爷去教坊司花了多少钱?我当时可是听妈妈说公子出了大价钱的,难不成王爷在被人追杀之际,也不忘开开荤?”
刘康皱了皱眉,这个女人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况且现在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吗!
刘康懒得理他,没说话。
呵,果然,从古至今,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王嫱站起身随意拱了拱手道:“王爷请自便。”
说完不看他一眼,径直朝后方走去。打定主意向嬷嬷坦白,送官也罢,再被送进教坊司也好,她相信凭自己的脑子还是有办法让自己保留清白之身的。
刘康坐在桌边,许久未动,那个娇小的黑影在街道的尽头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这里离驿馆不算太远,走得快点的话,一柱香的时间也就到了。
可她还不想这么早回去,王嫱走得极慢,似乎在跟来到古代后最后一个自由的夜晚道别,抬头看天,朦胧的月色似乎被人罩了一层纱,全无半颗星星,暗沉的夜仿如压在人心头的一块石头,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静谧的夜晚连虫鸣声也已消失殆尽。
“吱呀”一声,王嫱轻轻推开那窗户翻了进去。
和衣躺下,辗转反侧难于入眠,泪水不自觉的落了下来,忙别过脸去擦掉。
正在王嫱朦朦胧胧快睡着之际,那扇原本已经关着的窗户轻轻被人推开。
王嫱睡眠浅,此刻顿时清醒,可她不知来人是谁,只能睁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透过薄薄的床幔死死地盯着那个移动的黑影。
若那人求财也就罢了,她们没多少钱,翻了东西后应该会离开。
若那人胆敢对她们起了别的心思,她手中的弹弓已经做好了准备,来的路上她已经捡了不少小石子。
只见黑影并不翻东西,而是在绿香和荷珏的床上盯着看了看便离开。
王嫱摒住呼吸,手中的弹弓已经上膛。
随即那人来到王嫱床边,撩开床幔,一只大手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朝王嫱的肩膀处伸过来。
王嫱迅速抬起手将手中石子朝黑影射去,那人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身手十分矫健,同时一把抓住了王嫱的双手。
石子砰的一声就打在了门上。
荷珏和绿香二人吓得立即醒来。
“嫱儿姐姐,怎么了?”二人异口同声道。
王嫱没说话,因为她的嘴此刻正被黑影的大手紧紧捂着,她发不出一点声音,这个人力气太大了,瘦弱的原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别乱说话,我就放开你!”黑影在王嫱耳边低声说道。
此时不是对抗的时候,王嫱点了点头。
荷珏和绿香二人见王嫱没有出声,此时已经起身来到她的床边。
与此同时,黑影轻轻跃起,翻到床的里面,迅速钻进了王嫱的被子里,床不大,与她上大学时宿舍里的单人床相比大不了多少,被子里的黑影整个身子紧紧地与王嫱贴在一起。
荷珏撩开王嫱的床幔:“嫱儿姐姐,刚刚怎么了,是你吗?”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亮光还不足于将床上的情景照得很清楚,甚至连王嫱的脸看上去也极为模糊。
王嫱道:“是我不小心掉了东西在地上,已经捡起来了,没事了,你们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二人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离开,刚刚她们是深睡的状态,什么东西,究竟打在了哪里,她们不清楚。
荷珏与绿香二人钻进了被子。
而那个黑影却仍没有从王嫱床上离开的打算。
“王爷是打算一直这样躺下去吗!”王嫱在黑暗中怒瞪着躺在她身边的刘康。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找到了这里的,此刻来找她又是出于何目的!若想将她扭送见官,明天一早便可以,何必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