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父皇只愿听喜不愿听忧这方面,刘康却是无可奈何。打自他懂事起,父皇便是如此,为此才让石显等人在父皇面前露尽了脸,捏住了不少好处,朝中枢要部门悉数被石显之人握在手里。
“父皇,儿臣还有事启奏。”
“哦?”汉元帝放下手里刚刚拿起的竹简,这个儿子咋就赶不走呢。
“儿臣在南阳郡遇到了从民间采选来的家人子一行……”
刘康话才说一半,便被汉元帝挥手打断道:“此事朕已有所耳闻,我大汉国泰民安,匪患却总也灭绝不了,死了几个人,没什么大事。早几日,朕得知消息,他们的窝点在清河郡,所以派甘延寿前去剿匪了。”
“父皇,如今我大汉正处盛世,民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可若盗匪猖獗,则百姓必然苦不堪言,如不及时剿灭,让他们成了势,则极有可能威胁大汉稳定。”
汉元帝轻叹一声道:“谁说不是呢,本想让甘将军一举捣了他们的窝。可没想到昨日一早收到边关急报,西域郅支单于近期大量屯兵,修筑城防,更在我都赖水畔兴建了郅支城,大有进犯我大汉边镜的举动。边关告紧,可朝中无人,你常年在外,朕也不忍再派你去西域。所以这才不得不召回甘将军,命他与陈汤二人速速带领五万大军前去西域。”
“父皇,既然已经下旨剿匪,若临时变卦,恐会让匪患更加肆无忌惮,笑我大汉王朝无人。”
“朕怎会不明白,可这满朝文武百姓,无一人能堪此任啊。好在,清河郡的匪徒也不足为惧,不在乎这一日两日的。”几个匪患,与边境安危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
何况,汉元帝本就是个自认为在自己的治下,国家是难有的太平。至于清河郡的匪患,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能剿便剿,剿不了也伤不了大汉的胫骨。大不了等西域平定了后,再派陈汤或甘延寿去,一个戍边的大将军,对付几个小毛贼,还不是几天的事。
汉元帝若非此样的皇帝,又怎会拿圣旨当儿戏,几天之内,连下两道大相庭径的旨意。
石显,总左右着皇帝。
他又怎知,西汉的匪患早就不是一日两日了,各地都有,拧成了几股绳,若不及时萧清,让他们联合起来,再与西域匈奴来个内外前后夹击,又岂是几天的事。
何况,自汉高祖刘邦建国以来的这一百多年时间,大汉绝对的强盛,边镜军队还会时时拉出来练练,与西域匈奴等也摩擦不断。可内地的军队却缺乏系统的操练,实战经验相当匮乏,早已是不堪一击。
这段时间,刘康所到之处,军队纪律涣散,缺乏操练,每天过着得过且过的撞钟生活,看在眼中之情形,在心中留下深深的痕迹。待到手头之事处理完,终要着手整治这块。
汉元帝随即停顿了片刻又道:“当然了,若能双管齐下,在好不过了。唉,想朕自登基之日起,便下了广纳天下良才的诏书,可终是文官多于武官。”
武官得不到重视,战事少,想要靠立战功晋升实在极难。又因汉元帝重文轻武,大汉早已不像建国之初或秦朝之时那样,大将能才辈出。就算广纳天下良才的诏书下发已过十数年,却总是寥寥,何况那些想要快速晋升的文官,多半也成了石显之党羽。
可汉元帝又怎会意识到这点呢。
随即看到这个比自己高半个的头的儿子,眼睛一亮道:“我儿倒是极为合适……”
“皇上,孙洪回来了复旨了。”孙长让推开半扇门,虽说皇上说过不能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们父子二人叙旧,可这孙洪不是一般人,他是去宣旨的,回来复命情里之中啊。
孙长让一直在努力听里面父子二人究竟在谈什么,但宣室殿的大门离皇帝的御案隔着几丈远,只隐约听到清河,家人子这些话,就算耳朵帖在门上面也听不太真切。
正急着怎么样才能光明正大推开门之时,远远看到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孙洪。
石显交代他的差事,出现了变化,如今远远地见孙洪朝自己招手。看他急呼呼的样子,又想起刘康刚刚鼻尖上的细汗,稍一想就明白了,于是他便立即推开了这扇早就想推动的大门。
刘康心中一惊,面上却未表现出分毫来。
甘延寿终归是没有拦住孙洪。
孙洪估计也是抄了近路的,若不然,他不可能只比自己晚半个时辰。
“让他进来吧。”
“奴才参见圣上,奴才已向甘将军宣了旨,甘将军于明日天亮前回宫面圣。”孙洪将呼哧呼哧的气喘声极力地压制着。
“放肆!朕是命他即刻返京,怎么他还有心思要待到明天天亮前吗!让你去问问,那个郅支是不是愿意等他几天打上门来!”汉元帝气得胸脯起伏。
孙洪看了眼站在一侧的刘康,低头道:“甘将军说带着三千将士走得太慢,要将这些人先交给王爷,交代完了才能回京。没想到,王爷先奴才一步已经回宫了,如此看来,甘将军怎么也得三五日之后才能回京了。只是,这么一来,甘将军可就抗旨不遵了。”
刘康心中冷笑,这上下嘴皮子一碰,白的也能被他们说成黑的。
但他说得太露骨,远没有孙长让和石显那样的道行。
可惜,自己的父皇却在有些事上缺乏主观判断,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如果不是这样,现如今的朝堂之上,又岂会超半数的人是石显之羽呢!
孙洪能被孙长让选为干儿子,又怎能不说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呢。
汉元帝登基之后推行德政,这一这政策越传达到下面越变了味。只要不是犯了杀人放火这样的人命大事,什么样的官司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百姓苦不堪言。
他广纳良才,可又给石显之党大肆笼络人才为他所用埋下病根。
他常常大赦天下,有时一年甚至能赦好几回,一些穷凶极恶之徒胆子越来越大,今日大赦出狱,明日就又犯法,前后相随,重新坐牢之事屡见不鲜。
而石显、孙长让和孙洪等人早已对汉元帝的脾性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