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听了六皇子的话,一时觉得老六说的是小儿之谈,一时又觉得老六这个主意确实占了上风。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远离京城这个漩涡,先把这屎盆子抛出去,让太子和老四厮杀起来,他好在后面渔翁得利。
心里虽然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但因为是一直被他压制的小老弟说出来的,他并没有立刻就出言赞成。
这想法可以是从他脑子里出来的,也可以是从府上长史口中说出来的,唯独不能是从六皇子口中出来的。
老六只要有一丁点冒头的迹象,他都要将其打压下去。
六皇子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他笑道:“五哥,我就是瞎说的,你别当回事。”
五皇子这才慢慢开了口:“话虽然儿戏,不过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这些事我再和黄远商量。”
黄远是他的长史。
说是商量,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六皇子端起茶杯,微微一笑,知道这条自负的鱼儿上钩了。
远离京城的漩涡,同时也远离了京城这个权利中心,就好像二皇子,现在京城谁还记得他?
等他再回来,连皇上身边的姜太监都要比他这个皇子有地位。
不对——姜太监本来就是他们要巴结的人。
能呆在京城,就算是被太子泼上一身粪水又算的了什么。
常沐府上,太子等人听了文郁的死讯,也吓了一跳。
太子端着的茶杯一晃:“老四老五这又是想了什么奇招来害我?”
被害次数太多,他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常沐想了想:“会不会是他们派人杀了文定侯?毕竟文定侯一死,码头上的事情就更说不清了。”
王知微却眉头紧皱,觉得事情有些离奇,而且对太子不利。
四皇子和五皇子就是再蠢,也不会这个时候杀了文郁,文郁一死,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殿下,要是皇上听了,您猜皇上会认为文定侯死于谁的手?”
太子一时错愕:“不是老四和老五狗急跳墙?”
倒是常沐反应过来:“是殿下,皇上必定会认为殿下您杀了文定侯,不顾手足之情,要坐实四皇子和五皇子的罪名。”
太子越发的糊涂。
这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哪有人手能让文郁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于心悸?
他要是有这个人手,还用得着去偷漕粮?
这个东宫做的,真是憋屈。
“这事不必管了,”王知微一转念就有了想法,“文定侯一死,码头上的事情就算结了。”
皇上会让死人背下一切,也不会让皇子之间勾心斗角,连漕粮都敢烧的消息传出去。
太子失望道:“难道就这么放过老四和老五?”
王知微摇头:“殿下,我看我们还是得联络起徐家。”
“不行,”常沐不愿意,“徐家势大多年,好不容易才借着陆卿云将他们打压下去,要是殿下此时和他们联手,日后殿下登基,同样也会受他们辖制,到时候......”
王知微打断他:“到时候再用陆卿云去制衡徐家不就好了。”
徐家和陆卿云一旦两败俱伤,就可以一举将他们全都除掉。
皇上——让他来京城辅佐太子,不也是存着这个心思?
他看太子不吭声,又道:“殿下,徐家现在是墙头草两边倒,我们不用,四皇子、五皇子就会用,这对我们实在是不利。”
这话一出,太子立刻就点头了。
别人不用,他也无所谓用不用,可别人要是用了,那他就不得不防,给抢过来了。
常沐却是忧心忡忡。
“徐家不好相与,他们现在留在京城里,还只是借势起风,没干成什么,可要是让他们借到了太子的势,到时候做出什么大事来......皇上这里又如何交代的过。”
“常大人,你太谨慎了,”王知微摇头,“京城里,能出什么大事,此事就等文定侯的丧事过了再办。”
先顾眼前,再谈大事。
干脆借着徐家行雷霆之事,替太子斩断四皇子和五皇子这两位后顾之忧。
王知微算的不错,皇上确实让死人背下了所有罪名,但又祸不及家人,甚至连文定侯这个位置都留了下来。
因为刚办过一场丧事,文定侯府上众人轻车熟路,将文郁的后事办的井井有条,无需府上两位女眷费心。
老文定侯死后,文夫人还不曾憔悴,文郁一死,爱子如命的文夫人立刻就心力交瘁,挣扎不动了。
能主事的人,就剩下一个解时徽。
解时徽看着文郁入土,搬入主院,遣散了许多奴仆,就打算关起门来过日子。
无子才除爵,她肚子里这个还不知男女,她依旧是文定侯夫人。
坐在廊下,望着蔚蓝的天色,她忽然感觉到一种脱出牢笼的快乐。
一只黑灰色的雀鸟从高处落下,在地上跳来跳去的啄食,时不时发出嘁嘁喳喳的叫声,解时徽一动,就扑着翅膀飞走了。
从前玉兰巷,节姑的院子里,也养着一只鸟。
那只鸟养的比人还尊贵,后来玉兰巷不在了,那只鸟也没了去处,在往后,连节姑也不见了。
那时候,她总觉得不管是解时雨还是节姑,都像是一个巨大的、笼罩在她头上的阴影。
她无力挣扎,总害怕行差踏错,被人嘲笑。
好不容易嫁给文郁,她又困在了文郁的牢笼中,不得解脱。
现在这一切总算是过去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又觉得自己无处寄放,无处依托。
她就像菟丝花,非得寄生在强大的人身上,才能存活。
在她仔细思索着自己的下一个靠山的时候,文花枝上了门。
文花枝对文定侯府没有感情,也没去见病重的文夫人,而是直接找到了解时徽。
她的样子和从前相比,瘦了一大圈,也更加少言寡语,形如槁木,心如死灰,看着像是守了大几十年的寡。
解时徽打量文花枝,文花枝也在打量着她。
她也瘦了,是操劳过后的瘦,再加上怀着孩子,病殃殃的,眼睛却放出亮光,看着并不悲痛。
倒是眉头紧皱,可见忧虑过重。
对着解时徽,文花枝木讷道:“恭喜你。”
解时徽刚要摇头,文花枝就接着道:“我是这府上出去的人,死了的人是什么德行我知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必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