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要打白丹几棍子,也没人要将她这个尊贵的县主头衔摘去。
但白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她宁愿被打上几十棍,不做这个县主,而是像从前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
四个嬷嬷并没有很为难她,只是看管着她,让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三风听了消息,让人抬着来看了她。
但是嬷嬷们说男女有别,连门也没让三风进,就让他站在二门处说话。
“姑娘,”三风没有太多话要说,“我受过老爷恩惠,绝不会害您,您听我的,好好静一阵,现在的日子来之不易啊。”
白丹没觉得这日子来之不易。
她看着三风离开,自己坐在树下望天。
天是个大晴天,碧空如洗,时不时就有鸟雀飞过,自在的很。
想到嫁人,她心里立刻就有一团猛火,迅速的烧了起来,烧的她四肢几乎痉挛。
她该怎么办?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从这里杀出去,拿着刀,骑上一匹快马,再带上三风,就这么浪迹天涯去。
可她不能去。
她的脚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既想要自由,又离不开现在的生活。
等陆大人回来吧,她想。
赏罚过后,成王带领北梁使团进京,整个京城的气氛和天气一样热烈,街头上的行人都格外多了起来。
皇上发话,不仅要让成王在京城中好好挑个喜欢的姑娘,还让各家都替天家好好招待成王。
京城中的贵人们十分听话,从成王进京的那一天开始,就没让他闲着过。
酒宴一场接着一场,热闹又繁华。
解时雨不在这场繁华热闹之中,她在巨门巷深居简出,已经到了被女眷们遗忘的地步,自然也没人给她送请帖。
她也没再去想失败的事。
在对待过去的事情上,她从不多想。
她甚至都很少追忆过去,每走出去的一步,她都走的明明白白。
走完了,就将事情像石头一样踩到了自己脚下,垒的严严实实,支撑着她往前走。
再多回首,都是毫无意义。
南彪倒是对着胡邦说的津津有味:“徐家这回是真傻了眼,怎么都没想到邵安竟然会是成王,徐三爷已经送了信去云州,不知道云州会作何反应。”
胡邦想了想:“要是不能再送一个幕僚来,以徐三爷的本事......要是在云州,他倒是位将才。”
南彪嘿嘿一笑:“在战场上这确实是位将才,可在京城,也就是个酱才,只能瞎搅合。”
“你说徐家是怎么想的?”胡邦端着茶杯想了又想,忽然将杯子一放,“要是有人逼宫造反,这位徐三爷不也是个大好的人才!”
南彪听的哎呀一声:“可不是嘛!”
两人这么一说,莫名其妙的就将声音小了下去,仿佛只要高声一点,造反这两个字就能自己生出翅膀来,飞到皇宫中去一般。
哪怕这里是巨门巷,堪称铜墙铁壁,没有解时雨的允许,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胡邦压低声音:“成王的心机,真是深沉,扮成幕僚,不仅可以洞悉京城中的一切,还能让徐家去冲锋陷阵,要是四皇子真的......届时朝中动荡,得益的还是北梁。”
南彪低声回应:“徐家要杀陆大人,也是他挑唆的吧。”
胡邦想了想:“徐家自己估计也有这个意思。”
两人说到这里,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喂鱼的解时雨。
南彪又嘀嘀咕咕:“皇后下的旨意,要给白县主挑婿,四个教养嬷嬷盯着她,大门不让出,二门不让迈,不过我觉着这罚的未免也太轻了。”
“这才叫痛苦,”胡邦笑道:“人各有性情,这位县主心怀大志,自比男儿,让她这样的人失去自由,拘在家里绣花......”
他又看一眼喂鱼的解时雨:“要是咱们姑娘,就是关她个十年八载,估计也能熬得住。”
南彪道:“要是世子,只怕也要急得跳墙。”
两人一同想起陆鸣蝉来,都点了点头。
陆鸣蝉此时已经从职方司出来,左手牵着赵显玉,右手拉着郑世子,拉的两只手都汗津津的,还不肯放。
他感觉很有趣。
以前在街上游荡的时候,他看别的孩子也这样手拉手,他当时就想,以后自己不仅要手拉手,还要一拉拉两个。
今天突然想起来,他立刻付诸行动,想让自己梦回童年。
赵显玉本就比他小,被他牵着也觉得好玩,两个人像是挚友,郑世子却不行了。
他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的甩开了陆鸣蝉的手:“别拉着我,我疼的要命。”
陆鸣蝉安慰他:“挨揍不是常有的事吗,你这大腚还没练出铜墙铁壁来?”
郑世子扭扭捏捏,很是尴尬,因为他这一次挨揍,挨的脸面全无。
成王进京之后,京城中都传言说要随着成王嫁去北梁的人是郑秋月。
她家世好,又云英未嫁,简直是最佳人选。
抚国公听了传言的第二天就进宫,对着皇上老泪纵横,诉说了一番自己养儿子的心酸和失败。
郑世子那点丰功伟绩,被抚国公加油添醋,放大再放大,让他成了个十恶不赦的不孝子和败家子。
抚国公哭完了,又请皇上准他留着大姑娘郑秋月在身边招婿,日后为他们郑家支撑门庭。
皇上当即恩准了抚国公的请求,还传话训斥郑世子,赏了他十板子。
板子还没开打,皇上扭头又被太子气了个倒仰,越发的感同身受,于是又传旨出宫,再加了十板子。
一天接旨两次挨揍,这待遇,在世家子弟中那也是头一份。
自从他挨打之后,借口来看他,实则是来嘲笑他的人,快把他家的门槛都踏破了。
因此他稍微好了点,就赶紧往巨门巷躲。
还是巨门巷清净。
郑世子转移话题:“你家花园修好了吗?”
陆鸣蝉点头:“修好了,井里早上就浸着西瓜的。”
他不知不觉松开了赵显玉的手,比划了一下西瓜的大小:“这么大。”
赵显玉将满手的汗在衣服上蹭了蹭:“那咱们下午还去当值吗?”
“去,”陆鸣蝉打了个哈欠,“我要上进呢,不去怎么重新做人?”
赵显玉笑出声,跟着转进了巷子口,一眼就看到了巨兽似的巨门巷大宅。
安安静静坐落于京城中的宅子,无人登门,和主人一样时常被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