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他可怜的自尊心,她把帮他的每件事真得考虑得很周到。
俞烨与叶夏四目相接,心绪不停地翻转着,一双眼眸深邃漆黑,仿若被化成一滩浓墨,无声地漩涡翻涌着连他都不知的绪。
许是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叶夏状似不经意地错开两人间的视线,她微笑:“你没少对我谢谢,真不用。”
俞烨牵起嘴角想要回叶夏以微笑,奈何他太长时间没笑过,已然不知该如何露出笑容,最终,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问:“你开学读高三?!”
期末考,他考到全年级第二十八名,这个成绩是他努力取得的,为的是挤进火箭班,这有他就能省下伙食费和学费,直白点,等于免费上学,这无疑给他家减去一部分开销。
拿到成绩单那一刻,他心里隐约间还升起一股子陌生的愉悦感,火箭班,成为火箭班中的一员,不仅离她近,且一抬眼就能看到她,
熟料,从女孩儿的兄长口中他得知,她参加的是高二期末考,以高二全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跳级,进行高考前最后一年的冲刺。
他和她……终究有距离,她不是他能追上的,只能努力,再努力缩短与她之间的局里。
是啊,他哪能追得上这般美好的女孩儿呢?脑子不够聪明,家境困难,他除过努力缩短两人间的距离,能做到的唯有一生仰望她。
眉眼低垂,俞烨眼底划过一抹自嘲的痛色,再次抬眼,他黑眸中只剩下如夜色般深沉的黑,轻声:“我是听你二哥话的。”
叶夏点头,微微一笑:“开学后我确实要读高三,对了,我二哥你有考进火箭班,恭喜你啦!”
俞烨低“嗯”一声,算是对叶夏的恭喜给予回应,而后他尤为认真:“你一定能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那就借你吉言啦,回头等我考上,咱们去国营饭店搓一顿。”
叶夏神色轻松,着,朝推着自行车候在不远处的江学言看了眼,方与俞烨告别:“我要走了,开学见。”
“开学见。”
目送叶夏坐上江学言的自行车远去,俞烨眸色渐变黯然,低喃:“怎样的男孩子才有资格站在你边?”
话剧团家属院大门外。
“……”
叶夏诧异地看着程隽朗,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不对,不是遇到,准确些,是眼前这容貌俊秀,气质清冷的少年专门在慈她,
思量到这,她忽然想起程之前在电话中问她暑期不回家住在哪,问她住在哪个亲戚家,原来是这样吗?
程是帮着少年问她的,好方便少年到这边来找她?叶夏这般想着,蓦地又暗自摇摇头,她的想法有点太自作多,自以为是。
眨眨眼,叶夏澄澈清亮的眸中涌上明媚的笑意:“隽朗哥哥。”
她礼貌地唤了程隽朗一声。江学言疑惑地看着程隽朗和贺曜,看着两人各推辆自行车,齐把目光锁在他妹妹上。“这是我堂哥贺曜,一个月前我过来帮着给补习功课,今个到这儿想问问你要不要回大梨树。”
程隽朗觉得自己没必要多做解释他为何出现在这,因为他相信以叶夏的聪明十之**知道缘由,毕竟他在电话里有直接打听姑娘在市里的住址和亲戚的姓名,这对于心细如发的人来,完全不需要多想,便能猜出个大致缘由。
叶夏精致漂亮的脸儿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在琢磨程隽朗话中的意思。
什么叫她要不要回大梨树?
难道他要去她家?想是这么想的,但叶夏神色间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她清甜好听的嗓音溢出唇齿:“下午就回。”
闻言,程隽朗脱口就给出“一起”两字。
“你要去我们村?”
江学言这时问,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程隽朗轻“嗯”一声,:“江叔林姨逢年过节没少给我们家寄山货,这次过来给堂哥补课,临走前有交代我前去大梨树拜访两位长辈。”
听完程隽朗这话,江学言一时间语塞。
而叶夏则暗自好笑,逢年过节给京市那几家寄山货,起来都是她的主意,不是为巴结,为占便宜什么的,而是她觉得相识一场,几家人又都先寄东西给她,单单礼尚往来,她也需给人家还礼,
否则,可真就有点“挟恩图报”意味了,于是,这两年过年前夕,往京市程家、贺家、靳家、李家、赵家寄山货,在她家已成定例。
“算我一个。”
贺曜不知怎么想的,凑起了闹。程隽朗淡淡地凝向这位堂兄:“……”
被他没什么绪地看着,贺曜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
“三前咱们补完课,南南他要去大梨树上山爬树,下水捉鱼,当下午他就和他还有李昊阳兄妹去了,既然那里有好玩的,你也要前往,带我一个没什么问题吧?”
程隽朗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问:“李昊阳兄妹没在京市?”
贺曜讶异:“你不知道?”
程隽朗没做声,就听对方起:“他们大概十前过来的,我听南南婷婷体不好,需要到有山有水的地方养段子……”
李雪婷约莫住院一个多星期,体状况便得以稳定,出院后在家又静养十多,心烦想要外出散心,目的地直接选的是大梨树,
担心逆着她的意,导致再次发病,一家人经过商议,由李带着李雪婷先在李昊南家住几,然后从市里出发,到山清水秀的大梨树过完暑假。
荒年已经过去,现在的大梨树有雨水滋润,满山郁郁葱葱,流水潺潺,山风拂面,确实算得上是个度假的好地方。李昊阳是硬跟着来的,
祖孙三人住在李昊南家基本上鲜少外出,而李昊南又没把李昊阳兄妹到她家的事儿与贺曜几人,程隽朗自然就不清楚李雪婷有跑到西北这边,但让程隽朗不解的是,李雪婷为何去大梨树?
有山有水,休养体,散心?这个理由,程隽朗不信。
京市附近没有山没有水吗?需要大老远来到西北,需要跑去一个山窝窝里?
眼底暗色一闪而过,程隽朗:“离京前,我没听过。”
他这算是对贺曜前面一句作答。
叶夏神色有些古怪,留意到她表变化,江学言问:
“怎么了?”
叶夏摇摇头:“没事。”
继而看向程隽朗二人:“你们是到我三姨家坐坐,还是下午三点钟左右在汽运站碰面?”
夏季昼长夜短,坐上四点过半的班车,算上在县上倒乘班车,傍晚前肯定到家。
比起城里,这个季节的大梨树,有下山风呼呼吹,加之随处可见树荫,最是凉快呢。
还有,山上的野果即将成熟,等回到大梨树,她去山上多跑几趟,好方便从空间多偷渡些水果给家里人吃。
前面两年她就有这么干过,找的借口是那些水果都是她师父栽种的,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除过她无人知晓。至于父母兄弟有没有相信,叶夏不知,总之无人问她地方在哪,她自然也就没把自个卖掉。
不过,叶夏去年开的一个周末有上山,有专门寻到一个不怎么显眼,又有晒的地方种下不少瓜果种子。
空间出产的种子都沾染着灵气,出芽率高用不着多,这次回家,她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那个地方告知家里人,顺便向她爸提议提议,
可以以集体名义栽种果树,种植西瓜、甜瓜等瓜类和蔬菜,慢慢的再挖荷塘养育,以及建养猪场、养鸡场等,而出产的瓜果蔬菜和鸡、鸭、鱼、猪,直接向县里、市里、省里的百货商店和联厂等有关单位供货。
当然,一开始不能把摊子铺得太大,且得事先和公社领导报备,得到县里、市里、省里跑市场,一步步稳扎稳打干起来。
赚到钱,除掉按规定上交国家的一部分,以及留给大队的一部分,大梨树各家各户到年跟前,拿到手的钱必然比纯在地里刨地挣工分拿得多。
有了钱,送孩子上学的人家应该会多起来吧?而之所以要把瓜果等产品供应到县市和省里有关单位,无非是这三个地方需求量大,不像公社,四周围都是村落,谁家愿意成掏钱跑到供销社买瓜果蔬菜、买鸡鸭鱼和猪吃?
大家都是农村的,家家户户院里种把菜,养两只鸡或鸭,到河里随便捉条鱼,自家吃起来多省事儿。
猪嘛,农村人多是在节前面一点,给家里人沾沾荤腥,可没哪个败家子嘴馋的顿顿吃大。
“汽运站见。”
程隽朗并不知叶夏虽一直面露微笑地看着他,思想却已飘远,他嘴角噏动,清冷的嗓音自唇齿间漫出,这无疑将叶夏的思绪给拽了回来:“哦,那就这样。”
程隽朗点点头,招呼贺曜,两人骑上自行车远去。
“这一个两个都去咱家是几个意思?”
江学言推着自行车走进家属院大门,拧着眉头嘀咕一句。
“二哥难道没听到隽朗哥哥为何要去咱家?”
叶夏笑看眼江学言:“程让隽朗哥哥去咱家拜访,隽朗哥哥总不能不去,至于他边的大高个,八成是想凑闹去玩儿。”
江学言哼哧了声,问:“那李家的冉咱家去做什么?”
对于李雪婷这个姑娘,江学言是有印象的,他:“之前她莫名其妙地来过咱家一次,这次又莫名其妙地去咱家,我可不相信她是觉得咱们那的山水好,从京市大老远跑到西北这边的山窝窝赏风景。”
“我也不信呢。”
叶夏暗忖,但她嘴上却:“人家是去大梨树玩儿,又没去咱家,你就甭多想啦。”
话虽是这么出口的,但叶夏可没忘三哥江学慎给她的那几封信。
江学慎有收到李雪婷好几封信,不过,仅第一封信有被江学慎拆开看过,另外几封江学慎有签收,然没有再拆开。
刚放假那会,叶夏回家给俞父和俞取药,见江学慎犹豫不决,似是有话和她,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儿,她不住问了句,
结果就见江学慎回屋拿出好几封信塞到她手中,是李雪婷写给他的,他觉得奇怪,她既然和李雪婷是好朋友,信就交由她保管,顺便替他写封信给对方,他们不熟,别再给他写信。
被江学慎拆开的那封信,经江学慎同意,叶夏有一目十行看过。好朋友?她和李雪婷是好朋友吗?
一点都不熟好不,只是因为她无意间帮李雪婷的爸爸挡颗子弹,然后她们陆续见过几面,两去独话似乎都没有过,怎么就成为对方写给她三哥的信中提到的所谓好朋友?
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以和她是好朋友这层关系,与江学慎近乎,甚至在信中直接称呼江学慎三哥,再结合她曾经对姑娘的怀疑,叶夏心中生出一个猜测,难道……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有可能吧……毕竟那离奇的事儿在她上一次又一次发生,且她在王巧儿上,以及她家陆八上都看到过……
叶夏好看的眉头紧蹙,默默地朝前走着。如果李雪婷的况真如她所想,一切就得通了!
“夏姐你有心事?”
见叶夏进门一句话都不,秦梓感到奇怪,不由声问了句。
“啊?”
叶夏拿着两颗西红柿正准备清洗,闻言,她回过神,朝秦梓笑了笑,摇头:“你夏姐我乐观开朗,能有什么心事?”
洗好西红柿,她又往碗里打了三颗鸡蛋:“中午吃西红柿鸡蛋面,你去给你和林子哥收拾几件衣服,等会吃完饭咱们睡个午觉就动。”
秦林秦梓想龙凤胎了,这次跟着叶夏和江学言一起坐班车前往红渠镇姥姥姥爷家。
“不急,我帮夏姐做好饭再去收拾。”
秦梓乖巧地摇摇头,给自己找起活儿来。
自从叶夏兄妹俩住进秦林家,秦林和秦梓的子在不知不觉间出现了转变,两人眉眼间的郁少了,偶尔会露出笑容,而转变最明显的无疑是秦梓,
姑娘看似依旧文文静静,可在叶夏面前,有什么话儿都,被叶夏挠痒痒,会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喊着“姐姐我乖,我听话,你饶了我吧”。
总之,在叶夏和江学言影响下,秦林兄妹的子有望恢复家里出变故前的样儿。
“原来你买的那些礼品是要送给江家啊?!”
回大院的路上,贺曜想到程隽朗昨外出,回到他家时双手拎着这样那样的礼品,这会子不由酸溜溜地:“你和江夏那丫头很熟,和她家里人似乎也很熟。”
隽朗哥哥,江叔林姨,听听这称呼,关系不是一般的熟稔,而他和丫头怎么也算认识吧,对方却一句话都不和他,这是觉得他是学渣,不愿意理睬他吗?
想想就心塞。
“比你熟。”
程隽朗吐出三字,噎得贺曜不要不要的。
“有没有人你很讨厌?”
贺曜瞪眼问。程隽朗睨眼对方:“你很讨厌我。”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我可没。”
贺曜矢口否认,轻嗤一声,撇撇嘴:“年龄不大,却总是摆出副大人样儿,还清冷骄矜得很,作为堂哥,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这样很不讨喜,让人恨不得撕下你脸上的面具,看看你清冷骄矜的外表下,到底有着怎样一副表。”
“先管好你自己吧。”
程隽朗淡淡地丢出一句,脚下用力,瞬间骑出十多米远。贺曜先是一怔,随之迅速追上,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喜欢江夏那个丫头?”
程隽朗没有做声,他自顾自地:“南南江夏还不到十岁,程隽朗,你可别这么早就祸害人家丫头。”
“你十八我十三。”
傻子,以为自己看不出他那点心思么?
用陆向北的成人思想,贺曜对叶夏的关注度,让程隽朗轻易就看出他对叶夏有好感,不然,也不会厚着脸皮要跟着前往大梨树。
贺曜多少琢磨出程隽朗话中的意思,一时间不住脸:“你哥我十七。”
他整十七岁生过去没仨月好不?!
再,十八咋啦?
他依旧是青葱少年,且年龄大点的男人,娶了老婆,更知道疼自己的媳妇儿。
就像他爸一样,年长他妈差不多十岁,在他妈面前从来都是百依百顺,两人感好着呢。
“程隽朗,你你是不是真喜欢江夏那丫头?”
“与你有关?”
“当然有关系啦,我是你堂哥,可不能看着你犯错误。”
贺曜一脸为你好地着:
“你看啊,眼下你十三,江夏同学九岁多点,虽然你们都很聪明,但这世上并不是聪明的人就能走到一起,而且明年你考上大学,
会见到更多更好看更聪明的女孩子,没准你大学四年毕业,从大学校园里就能找到你命定的一半,又何苦把心思用在一个黄毛丫头上,你我得对不对?”
程隽朗“呵”了声,轻飘飘:“我觉得我需要和二爷爷还有伯父伯母好好坐下堂哥你的思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