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上的老式钟表在告诉姥姥她们,一刻钟之内,母亲要是再生不出来,那我们母子可就一个都保不住了。
接生婆急的一脸汗。忙问我姥姥,若只能留一个的话,留哪个?
看着躺在被子里折磨的全身是汗的母亲,外祖母没有回答接生婆的话。
她反复强调只要姥爷他们能回来,那两个全能保住。
若子时前一个也回不来,就一个也不留。
在她看来,什么妈就什么孩儿,既然一切全是命,那就全听老天爷的。
祂老人家说怎么就怎么,半点儿也不强求。
母亲折腾的更厉害了。
大出血的她一直骂姥姥偏心,重男轻女,不管她死活。
接生婆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长叹一声起身就要走。
接生婆没有问蹲在雪地里乱画的父亲保哪个,她知道,我父亲在这个家是没有地位的。
她前脚刚把门打开,第二只脚也刚要迈出去。
父亲突然抬起头来,虽然他什么也没说。
但是接生婆在他眼里什么都看出来了。
父亲慢慢站起身来。
他正要说什么。
刚刚还十分寂静的小山村突然响起了犬吠声。
吠的那叫一个震天响。
那音量不亚於过年时的炮仗声。
这突如其来的狗叫声把父亲想要说的话全都吓回去了。
父亲以为这是天意。
一向窝里窝囊的他仰天大叫。
因为村里的狗子们从来主就不像今晚这样叫的这么欢。
他看到了!
大门外,一个佝偻的身影,像是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月光把他瘦小的身影拉的好长。
看着只有姥爷一个人回来,父亲知道,这一定是出事了。
久久也没见我八个舅舅的身影。
牵出去的十几条狗只剩下一条。
姥爷身上有伤,父亲看的很清楚。
姥爷身上,那早已凝结的血痂告诉父亲。
不久前,姥爷他们一定经历过一场恶仗。
别看父亲那时候才十八九岁,姥爷身上都是什么血,他还是能分清的。
有人的,有狗的。当然,还有蛇的。
这条唯一幸存的狗子也是。
它毛上全是血块儿。
一坨坨的血冰块儿。
它还在喘。
这就是为什么,村里的狗会叫的这么凶的原因。
“你的八个大舅哥,一个也没回来,连我的通灵犬,也只剩下拾得自己了。”姥爷话刚说完,人就往院子里走。
突然,屋子里的啼哭惊到了姥爷。
姥爷没有进屋。他身为老公公,实在不方便。
他就在门口守着,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父亲和他蹲在一起。
“真是奇迹啊!恭喜尹爷,您女儿生了!”接生婆连忙出来报喜,“是个大胖小子!”
“呵!这有什么值得恭喜的,外人家的孩子罢了!用不着恭喜,这个我早知道,要不然我八个儿子也不能一夜之间全死了!这小子就是个妨人精。留不得!”姥爷总算哭出来了。
“想我尹坚,一生有八个儿子,竟然连一个带把的孙子也没有。我悔不该不听祖上的话啊!”姥爷气的捶胸顿足,一点儿要进屋看我的意思也没有。
后来听母亲说,当她听到姥爷的这些话时,心都凉透了。
姥姥到是看了我几眼。
“呵!我就说,我就说嘛!只要他们一回来,那我闺女就肯定没事儿!”相对於姥爷,她没有因为一夜之间失去了八个儿子而伤心。
而是站在了女儿一边。
“造孽啊!”姥爷当着父亲的面,大声说了一句。
谁知姥爷一个不小心。
那条叫拾得的狗子一转身就不见了。
和它一起不见的,还有刚刚出生没有十分钟的我。
拾得跑后,姥爷他们谁也没有追。
他说这一切就是命。
村子里的狗也不叫了,因为拾得把我叼走了。
打那时起。
我们家就不再姓尹了。
我们改姓阴,因为我的命,是我的八个舅舅在去阴间换来的。
是拾得把我叼走的,我也跟着叫了拾得。
再后来,姥爷说再不好我也是他亲外孙子,总不能与狗叫一个名吧!
他说他们家到孙子这辈儿,是‘世’字辈。
就从我被狗叼走的那晚起,他真的洗手不干了。
他说他们家从他这辈子往上,一个积德的都没有。
所以,我也就有了大号,叫阴世德。
而我的小号,还叫拾得。
我有十六个表姐,都是舅舅家的。
叫拾得的那条狗,把我叼走是要给我的八个舅舅报仇。
那晚,我被拾得叼进蛇洞。
那条长相如青龙一样的大蛇,从我被叼进洞时起,就一直盯着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