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可是钦差大人?”丞相迎上前去,对驾车的小厮问道。
“回丞相,是的。”小厮跃下马车,微微掀开车帘一角,露出婢子小兰与半卧在她怀中精神不佳的白玥然。
“既然钦差大人已到,出发!”丞相登上马车,小厮长鞭一挥,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在官道上飞驰。
“行慢些,别光顾着赶路,好歹还得顾及下公子的身体不是?”女子掀开车帘,向小厮瞒怨道。
“小谩姐,我知道。”小厮指指前面渐行渐远的马车,轻叹道:“可是不能再慢下去了,如果再慢下去,恐怕就追不上丞相一行了。”
“小谩,我身体无碍。”半卧在小兰怀中气色不佳的白衣男子睁开翦水秋瞳,缓缓撑起乏力的身子,淡笑道:“而且皇命在身,耽误不得,赶路吧!”
“是,然公子。”小厮应道,他一鞭抽向马背,马儿长嘶一声,撒开蹄子向丞相一行狂奔而去。
车中白衣男子似是受不住身体的倦乏与一路的颠簸,不过片刻便偎在身旁女子怀中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渐行渐缓,终于在一处山坡上停了下来,几人围坐在篝火旁,烤着山中打来的猎物。
“小兰,你上去看看公子醒了没有。”小谩用力掰下兔腿,又咬了口手中鲜嫩肥美的鱼肉,叮嘱:“如果公子醒了,你就扶他下来暖暖身子。”
“嗯。”小兰三两口吃完手中鸡肉,轻巧的登上马车,从后将他揽入怀中。
“唔……”似是寻到天寒地冻中仅有的一丝温暖,怀中白衣公子微颤的身躯不由得贴得更近。
“呀!”轻触他的额头,小兰不禁惊呼出声,早上刚退下的高烧经过一日的折腾竟然再次复发。
“小兰,你怎么哭了?”似是无形中被尖利刺耳的惊呼声吓到,白衣公子如扇般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睁开雾气氤氲的凤眸,眼前的小兰流着泪,杏眼中溢满心疼和自责。
“我……我没哭。”她抹去脸上泪痕,牵强的笑道:“既然公子醒了,奴婢就扶公子下车。”
“嗯。”白衣公子任由身旁女子搀着,缓缓移到车口,眼尖的小厮见自家公子身虚体乏,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抱起,放他在离篝火较近的树下靠着。
“公子醒醒,吃点东西再睡!”小兰跳下马车,接过小谩手中尚有余温的兔腿,走到他身旁坐下,轻声唤道。
“嗯……”他睁开无神的凤眸,轻轻咬下递到唇边的兔腿,食不知味的咽下。只食数口,他便闭上双眸,偎在她怀中再度昏昏沉沉的睡去。
次日,天还未亮,马车已在崎岖的山路上前行。
不知睡了多久,白衣公子在一阵嘈杂的叫卖声中转醒。
他睁开如朗星般璀璨的凤眸,瞥见身侧女子仍在熟睡。他轻轻掀开轻而暖的狐裘披风,略显吃力的缓缓撑起自己仍显虚乏的身体坐起。
微微掀开车帘,正午温暖的阳光直撒在他的身上,街道两边人来人往,已看不出是经过一场洪涝洗礼的模样。
“彻,不枉你我辛劳一场,总算保住了这洛城的繁华。”“嗯。”
“玥儿……”突见不远处一抹白色倩影,那道熟悉的倩影正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白玥然不禁脱口而出。
“然哥……然哥……”正在着手为未出世的宝宝挑选长命锁的白玥钥突闻一声呼唤,他丢下手中之物蓦的转身,不顾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孕向前狂奔。
“玥儿,你去哪里?”寒彻买下玉锁,施展轻功在空中飞掠,瞬间飘至白玥钥身前,一下将他禁于怀中,急切的道。
“彻,是然哥,我听见然哥在叫我。”白玥钥在寒彻怀中微微挣扎,央求道:“彻,放开我,我要去找然哥,让我去找然哥。”
“玥儿!”寒彻大喝一声。
“我要去找然哥,让我去找然哥!”怀中之人似是受到惊吓,他下意识的挣脱寒彻的束缚,一步步的退至墙角,瞪大那双如红宝石般绚丽的赤眸直勾勾的盯着寒彻,口中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你清醒一点!”他不顾白玥钥抗拒下的精神失常,用力摇着他的双肩,吼道:“白玥然死了,他早在七个月前被皇兄以谋逆之罪处斩,如今又怎会出现在洛城?这定是你出现幻觉。”
“不,那是然哥!”白玥钥突然猛的推开寒彻,向着人群狂奔而去。
“玥儿……咳咳……”眼见马儿抬起前蹄,转瞬就要踹上白影的后心,白玥然一声哀凄的呼唤,随后喷出一口血向后栽下。
“公子!”二女同时惊呼,小兰顺势将他托住揽入怀中,随后探了探他的额头,急切的道:“小谩,你医术好,快看看公子怎么了,为何会吐血?”
“公子并无大碍,只是急血攻心,休息一阵也就好了。”小谩执起白玥然白皙柔滑的素手,细细的为他把脉。
“公子你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呀?”梦中的他不知正经历着什么一直挥舞着双手,不过片刻他好似中邪般突然挺起腰身,随后却好似迫于千军万马般不停抽搐。
“玥儿……玥儿……”白玥然哭喊着从梦中惊醒,他睁开泪目,强忍着一呼一吸间空气压缩肺叶的剧痛,气若游丝的道:“小……兰……玥儿……呃……他……怎样……”
“公子,谁是玥儿?”小兰和小谩两人面面相覷,皆不知他口中玥儿是何许人也。
“就是……就是……”白玥然忽的张口一阵急喘,接着便僵直着倒下不醒人事。
“小谩你说说,公子只是受了风寒,理应不会如此,可如今公子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这病来得也太奇怪了。”小兰心疼的看着怀中淡雅如菊的男子,红了眼眶道。
“我不知道。但按脉相来看,公子的病情趋于痊愈,绝不会出现病情加重的情况,或许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公子在无形中中了邪术,说不定就与公子口中的玥儿脱不了关系。”
小谩掀开车帘,吩咐道:“四儿,追上前面的马车,我有些事同丞相商量!”
“好勒,小谩姐,坐稳了,我这就追上去!”小厮一抽马鞭,马儿撒开蹄子向前狂奔,不过半刻便追上前面的一车一马。
“丞相大人”,小谩掀开车帘,简单的向丞相叙述了白玥然的病情,心情颇为沉重的道:“还请大人体量婢子的难处,先行去晋王府,以便调养公子病体!”
“荒谬!”丞相斥责道:“你且顾好你家公子,吾等还需赶去吏州查看灾情,今夜在吏州府衙暂居,明日再去晋王府!”
“是,大人!”小谩放下车帘,神色黯淡的进入厢内,对小兰摇了摇头。
大约又行了将近一个时辰,马车进入泥泞的小道,车速渐行渐缓。掀开车帘一角,举目望去处处皆是残垣断壁,湍急的河水漫过块块儿农田。
行过泥泞小道,转眼间便进入吏州,吏州虽不及洛城四分之一,却贵在富足有余,而如今虽有些许耗损,却仍能看到村民农耕养织,足以说明吏州不惧洪灾,在晋王的领导下重获新生。
“诶,我听邻家张嫂说她起夜时无意中看到金龙吸水,那汹涌的洪水在一夜之间悄然退去,真的神呼奇神!”
“那可不是?还有比这更玄的,我听说晋王刚到吏州时,原本的狂风暴雨在倾刻间退去,片刻便迎来艳阳高照。”
“这晋王果然是不同凡想,堪比金龙之资,老夫却是小看他了。”丞相一捋长髯,颇为动容的道。
“您不是一直主张削弱晋王在朝中的势力么,为何如今又……”辅宰大人放下车帘,转头不明所以的道。
“此一时非彼一时也,现在朝中上下皆对皇上不满,而反观晋王在洛城乃至吏州,民心之所向,若在此时仍打压晋王,必定会势得其反!
如今之际,吾等只得拉拢晋王,既可保住国之根本,亦可防其犯上作乱,如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还是丞相想得周到!”
不过片刻,一行人行至李大人府邸,命人备好客房,小兰便服侍白玥然睡下。
夜已深,小兰与小谩都已睡熟,白玥然却再次被同一个恶梦惊醒,他猛的坐起,却被突如其来的锥心之痛迫得倒回床上。
“小……”他想叫人,却痛到连呼吸都觉困难,不过片刻他便失去了意识。
“然公子,谩姑娘,兰姑娘,奴婢送早餐来了!”门轻敲了几下,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细声细气的道。
“就放在门口吧!”一向警觉的小谩蓦的睁开双眼,她转头看看身侧仍在熟睡的白玥然,为他细致的掖好薄被,轻手轻脚的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梳理自己柔顺的长发。
“小兰,起来伺候公子穿衣洗漱!”小谩打好水,转身绕到床尾,她轻轻拍打小兰面颊,呵斥道。
“是是是,大小姐我这就起!”小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对面前女子无可奈何的小声道。
“呀!”她起身下床,拿过搭在架子上的白色锦衣,上前掀开他覆身的薄被,不禁惊呼出声。
“小兰?”原本正背过身瓢洗方巾的小谩忽闻这声惊乎不禁回头望去,却看见令她揪心到无法想象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