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木生风早早地告别了瑛家兄妹,约定日后有空拜访,便骑着老黑往雷夔方向走去。
雷夔战场地处桦连山脉。桦连山脉山高地贫,一山连着一山,一山又高过一山,植株又多是黔桦树,故以此相称。而以夔牛石像方圆五百里才定为雷夔战场。进了桦连山脉便是入了无人区,夺财杀人、无故行凶更是家常便饭。故此,一进入桦连山脉,木生风便提高了万分警惕。
走到半路,便开始下雨。起初是些许连绵下雨,随后雷声一响,雨就大起来了。木生风有伞蔽体,可罩不住老黑,只能走走停停。过去三天,只走了两百里,木生风实在耐不住这样的速度,就地取材给老黑做了柄芭蕉扇。一人一兽小伞大伞走在路上。
进了雷夔战场,便不再是雨。雷声几乎不停,轰隆声不断。震得木生风心情都不太好。
恰时木生风想起瑛家兄妹给他说的佛陀祸乱,正在思量要不改走山道不走大道,只是山道路途遥远,一时陷入两难中。
忽然,风中传来断断续续求救呼喊声。木生风被雨雷扰得不爽,不想去管这事儿,仍兀自往前走。越往前,求救声却越响。他觉得是逃不脱救人之事了,心想正好把那行凶之人杀掉,谁叫他扰人清净。
雨下得大,离了十丈便看不清楚。木生风冲前面喊道,“谁在杀人啊,你木小爷来替天行道了。”有人听见声音,回了个话,大抵是些求救帮忙之类的话。
木生风把心中那些雨雷带来的不喜抹去,往前奔去,却见十数人向他奔过来,其中各式门派服饰皆有,甚至还有海剑陵几人,皆在宇木境修为不等。
那海剑陵三人中有人认得木生风,脚步不停,高声喊道,“木堂主,后面有佛头追杀,救救我们!”
真是想哪出来哪出,木生风觉得今天应该不宜出行。但人还是要救,他提剑站定,打不过也能走脱,就想会会这个佛头。十数人越过木生风不停,把他当做了不自量力的傻子,倒是海剑陵三人停了下来。
木生风不认识这三人,问道,“这佛头修为如何,离你们有多远?”
那三人一男两女。男的唤作何有钊,女的分别叫李少嵋和乐华衣。三人皆是上气不接下气,休息片刻还未缓上气,何有钊便道,“禀告堂主,佛头修为不知,只是一出手就灭了倩玉派两人,弟子看应不在当日聂逆雨之下。”
李少嵋接口道,“佛头大概离我们有百丈的距离,可是速度极快,我们三人都是贴了急速符才能勉强逃开。”
“不如我们还是逃吧,堂主。”乐华衣道。
木生风双眼肃穆,道“你们往后退五十丈,若是我不敌,你们再各自逃开。不用担心我,我自有保命之道。”木生风又对老黑说道,“老黑,你和他们一起退去。”
三人看木生风坚持,互望一眼,同时向木生风行了礼。三人一兽便往后退去。
不多时,五十丈外出现一个圆形的影子,透过雨幕看不清楚具体模样,只是浮在空中飞驰而来。
木生风咧嘴一笑,抽笔画出三十三个人影,又命令其站在前方各处,隐隐组成一个玄妙的法阵。如此之后,木生风把笔收进袍中,伞随意地丢开,雨顿时便把他打湿。
冰冷的雨带来平静的内心,执拗的凤展露不屈的灵魂。
木生风收刀还鞘,把剑拔出,劈开面前的风雨。
四十丈,三十丈,二十丈
木生风已经能够看清佛头面目。过往神圣的金黄头颅没有虔诚肃穆之情,贪嗔痴三念在其脸上不断浮现。他的双目充斥着杀人欲念,口鼻喷涌出阿鼻怒火;不知是佛祖背弃了他,还是他背叛了释迦。
但这些都不是木生风所要思考的,他的心已经沉寂,他从远古而来初生的双眼正在回味过往。又一次,暗夜之上虚空之主降临世间,她带来寂寥,她主宰世间。
木生风举剑,永恒暗影的炽热恒星降临在他剑尖。
“《剑图》第三式殑谭问剑,其一,暗夜恒星”
木生风用尽全身法力,白点汇聚成白球。
一时,天地无光,唯此耀日。
十五丈,不断降下的雨雾在佛头怒火中化为尘埃,他的神情狰狞而无神,面前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如此清晰,尽管即刻便会毁灭。
木生风的脸上现出一抹潮红,剑上白球刹那放出,好似那穿弓搭箭之疾风,一抹白光顷刻间击穿佛头左眼。那佛头受了重伤,哀嚎一声,又继续向木生风冲来。木生风看佛头未死,拿出一把果子吞下,手上法决不停。但听一声“缚”,此前隐去的三十三道人影从雨幕中浮现,手上各拿一道金网向佛头罩去,赫然是《玄天道衍经》灵道法阵三十三天金神绝锁阵。
三十三道金网将佛头罩住后,各人影便自动按方位变换,不多时便将佛头紧紧锁住。佛头被锁住后咆哮不断,一时木生风法力消耗大大提高,使得他不得不又吞下数枚果子。木生风看佛头渐渐被控制住,将剑插在地上,抽出大刀便向佛头飞去。
木生风稳稳当当站在佛头顶上,当即挥刀砍下,谁料一股烦躁恶心之意霎时向木生风笼来。他只觉天旋地晃,浑身无力,只得插刀勉强站住。
眼看佛头渐渐要挣脱束缚,木生风一个不小心竟被甩落,堪堪抓住佛头大鼻才勉强没有跌下。但是木生风自胸口以下瞬时炙烤在阿鼻怒火中,他更觉难受,心中躁意更甚,双手更有放松之意。
木生风知道只要自己松手跌下,过不多时待佛头挣脱,自己的下场只有死亡二字。他紧咬舌头,直至出血,才有灵魂回身,理智复苏之感。时不可待,木生风当即往上爬去,爬到顶上,也不管什么,拿起刀便是乱砍,不多时便砍出一个大窟窿。木生风又从怀中拿出之前经过双头蛇之事后事先画好的上百爆炸符,一股脑地丢入窟窿中。
大事已成。木生风当即跳下佛头,手上法决一作,口中高喊:
“给我爆!”
顿时,一声震响传来,然后是漫天的热浪,蒸腾的云雾。此时木生风已没有任何力气,只得随风漂流狠狠落在地上。
那佛头头颅被炸,顿时发出一股骇人的惊嚎。怒火冲天而起,旋即散成数块落在地上。
佛头死后,木生风恶心之意立时散去,他挣扎着站起来,虽然身上法力无剩,但仍能勉强走动。他朝后方喊了几声,只是身体虚弱,刚发声便被漫漫雨幕打散。
木生风无奈地一笑,忍着伤痛徒步往后走去,却见老黑驮着之前三人赶来。一番询问下,原来三人听到爆炸声便赶了过来。木生风胜了自然无事,输了就借着老黑驮了木生风逃开。木生风心下有些感动,大家仅仅是同在一个宗门,并无亲友之交,却能做到生死相赴。
木生风还想说些什么,但突觉难受,骤时昏死过去。
三人大惊,何有钊探过木生风鼻息,释颜道,“堂主没有大碍,只是生了热病。”
木生风陷入了无情的热潮风暴中,他没有了力量,身子薄成一张纸,只能不断地被击打,被烧毁。他开始想起一些事,先是画颜,然后是千舞面,最后是鬼极域众人,他们在他的身旁喋喋不休,木生风想翻个面,他们却将他死死按住。他们贪婪的目光扫过他的身躯,渴望复生重归世间。木生风害怕这样,这并不是熟悉的大家。他跌入下一个梦境,齐无瘣依偎在他身旁,说些有的没的,木生风想说些什么打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的梦消失,齐封天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响。
在热海中沉沦几日后,木生风终于浮出水面。他睁开眼,不再是陌生的天花板,是一个陌生的岩壁。乐华衣守在他身旁,李少嵋坐在不远处的火堆旁,何有钊和老黑不见了踪影。
乐华衣看木生风醒了,关切地问起。木生风的病已经好了,只是还是有点冷,俩人便把他搀扶到火堆旁坐下。
木生风心中有些疑问,便问道,“我此前就曾听闻佛头祸乱,你们是怎么遇上这佛头的?”
乐华衣善说,便由她答道,“我们来此本来是为了捕马。谁知道有两个沙弥找上我们,说让我们帮忙挖掘佛陀遗骸。沙弥给的报酬高,而且事情也不难,我们便同意了。谁料挖掘途中突然从土里冒出一个佛头,有两人当场就死了,我们当时隔得稍远些才能逃过一命。”
“不对啊,有人告诉我佛头祸乱已有数月。你们和一起参加挖掘的人都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一月之前才到,其他人来得时间也差不多。而且之前我们也没有听过任何佛头祸乱之事。”
木生风心中了然,“看来那两个沙弥有大问题。佛头传闻已久,怎么可能让你们重新挖出?”
月华衣和李少嵋也附和道,但还是有所疑问,“那两个沙弥是东面灵觉寺的。灵觉寺又是名门正派,这么可能会有这样故意谋财害命的弟子?”
木生风笑笑,“那只有抓住那俩人问个清楚了。”
恰好这时,何有钊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手抓两只山豹的老黑。
原来木生风昏睡过去之后,老黑没了食物来源,三人也要东西吃。恰好发现老黑能听懂人言,便由何有钊带出去帮忙打猎。
“堂主,这黑熊是你抓的?”此时,山豹已经剥皮烤好,三人一熊围在篝火旁吃着东西,月华衣指着老黑问道。
木生风狠吞了口,说道,“他叫老黑,是我之前还未到雷夔战场抓的。而且,他的实力也不弱,现在也算我的一大助力。”
“他是挂月境的实力?”
木生风点点头,一时三人都是艳羡不已。
又休息一阵,木生风便完全恢复了,便问三人是否还继续捕马。何有钊颇想继续,乐华衣和李少嵋倒是怕再遇上歹人。
木生风觉得这三人古道热肠,便提议帮他们一起去捕马。
何有钊三人要捕的马是桦丘马。此马与寻常马相似,唯一不同的地方则是头上有一根翠色独角。桦丘离雷夔石像不远,就在夔牛石像西边五十里处。木生风之后还要去石像上走上一着,刚好也算顺路,虽然即便不顺路木生风也会帮他们。
桦丘马性格暴烈,普通桦丘马实力多在宇木境三四重,只是因为脚程上佳才得到低阶修士的青睐。何有钊三人实力皆在宇木境五六重,硬抓怕是不行,木生风便问他们准备了什么良法。正所谓山人自有妙计,却说那桦丘马喜食晔丽果,他们便是准备了晔丽果准备诱拐几只。木生风突然想起一事,现在是雷暴季节,危险甚多,便问他们为何选在此时。原来桦丘马平常时节都是聚集在桦丘山上,不好补抓;而唯有在雷暴时节才会下山,故才会选在此时。
一切妥当,四人一兽便直奔桦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