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熤也跟着看了看,心里也觉得疑惑,只好先下马,站在台阶下,先对荣若拱手:“世子。”
荣若抱着剑拱手还礼:“明武侯,大将军。”
“世子这是……”
“我家二姐不喜欢麻烦,遂也不想与人麻烦。挡门那些俗礼就都免了。”
见平日嬉皮笑脸的荣若神色忽而变得严肃庄重,白楚熤再拱手:“多谢二小姐体恤。”
“不过你也不要想得太过简单,丑话得说在前面。”荣若认真告诉白楚熤:“我家二姐生在侯府养在侯府,难免有些娇脾气,可二姐从不无理取闹。我伴阿姐身侧十余载,也从未见她轻易落泪。若往后你让她受有半点委屈,她若哭着回了侯府……你走路我挡路你走桥我拆桥,赔上整个侯府也要与你白楚熤斗到底,不怕两败俱伤,但求你一死。今日,你要将这话一字不差记在心上。”
“世子……”三忍小声提醒到:“今日大喜,您这么说不吉利。”
周遭看热闹的宾客见荣若如此,也都笑不出来了。有人慨叹荣氏姐弟情深,也有人觉得百宁侯任由儿子胡闹实在糊涂。
荣若可不管别人说什么,紧盯着白楚熤:“须得击掌盟誓,我才叫你带二姐离开!”
说罢挥手抽剑出鞘,顺势划开自己的手掌。一条约长三寸的伤口赫然出现于掌心,血水顺着剑身低落在地。
“啊——”人吓得不禁惊呼一声,姜宁此刻显得惴惴不安,前来迎亲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曾想到过荣家世子会在这会来这么一出,看来荣家的女儿属实不好娶。
接着荣若又补上一句:“若违此誓,万箭穿心断子绝孙!”
“你……”姜宁听了便忍不住上前要去理论,却被白楚熤给挡在身后。
三忍也提醒到:“世子,会不会太过分,若是白家就此打道回府咱们家小姐的脸可是丢尽了……”
“怕什么?”荣若像是说给三人听也像是说给所有人听:“白家若连这点都保证不了,我宁可二姐不嫁。就算是守在侯府靠到终老,我养着就是。”
看着荣若一脸坚定,白楚熤抬手接过荣若手里的剑,在自己掌心划出了同样的伤口,认真告诉他:“白氏长房长孙白楚熤,以血盟誓,若得荣氏长宁为妻,定不负此生,不与她半点委屈受。若违此誓,万箭穿心断子绝孙。”
说罢,掌击三下。
荣若也终于算是满意了,点点头,带人让到一侧,叫白楚熤进了门。小荣荠猥琐在几个丫鬟身后巴巴的看着三哥,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就只听到人群里冒出闲话来:“如此胸怀,到底是大将军。”
“换做是我,大婚之喜气也气死了。”
“就算不气死,你也被吓死了吧?哈哈哈……”
“去去去,一边去。”
荣荠拉了拉一边丫鬟的衣角:“三哥这是在干什么?”
丫鬟转眼看到六小姐,赶忙蹲下来回话:“世子爷是在保护二小姐。”
“啊……”荣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看着白楚熤带着人迈进侯府大门去。心里正半懵的时候,身后又有人喊了一句:“嘿,小野……荣荠!你看什么呢?”
还未回头见人,单是听到这人说话声音便将荣荠吓得一哆嗦,转眼一看还真是荀敬岐!
荣荠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这还不够,生将吃了一半的喜饼扔出去砸到荀敬岐的身上。
“诶!你干什么?!我阿娘新给我做的衣服!”
“坏东西!上次你诓我放了二姐的聘雁,害我被阿娘狠打一顿!”
荀敬岐咬着牙根深吸一口气,瞪着眼前的荣荠,两个小家伙谁也不让谁的站在门口。大人谁也没有当回事,跟着去里面看热闹。
“你想怎样?”荀敬岐趾高气昂的问:“你能拿我怎样?”
荣荠想了想,貌似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憋了半晌最后只憋出一句:“你等着!”
然后就转身跑进门去,留下荀敬岐愣愣站在原地,随后才反应过来荣荠这是要借故逃走,于是插着腰抬手指着荣荠:“好!我等着你!你可别忘了呀!”
荣荠跑着,头都不敢回,直至跑进了前堂的门才算放心。
可再回头,整个前堂的人都在看着自己,突然跑进来个下丫头叫喜婆不知道该怎么办,荣川满眼喜爱的朝她摆摆手:“荠儿,来,到阿爹这来。”
荣荠趁着娘亲没在这,赶紧灰溜溜的跑去父亲身边老老实实的站着。
眼看着二姐披着嫁衣从后面屏风走过来,跪到荣川面前,下人递过一盏清茶。荣长宁结果高举过头而后递到荣川面前。7问
荣川接过茶盏轻咽了一口,没有过多的嘱咐,只对荣长宁笑着说了一句:“照拂好自己。”
“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荣川看着荣长宁的头顶,与梁错离云旗对视良久,欣慰的仰头去望门外的天,也是不知道人死之后是否真的‘在天有灵’。
最后见门口人都等着,荣川才摆了摆手:“去吧。”
荣长宁垂眼行稽首大礼跪拜在地:“女儿拜别父亲。”
小冬过来扶着起身,喜婆端着绣凤与凰的合欢扇,嫩笋似的手指执扇遮面,转身迈出了前堂的门。
惠风和畅,吹拂人心。门外四对把柄孔雀羽扇等在那里,离怨也等在那里。
按照父亲的意思,离怨作为荣长宁的兄长送她出门。虽这不是离怨最初想看到的,但自己也不得不认清现实,还是那句话,只要她高兴,自己放手又何妨呢?
她就站在自己身旁,离怨的脸上虽笑着,眼底却是数不尽复杂。一步一步,将人送到白楚熤身旁,看着她走出侯府大门。
上轿之前,荣长宁不忘回眼看看侯府大门,不忘看看站在门口的阿若。荣若不忍朝前走了几步:“二姐。”
合欢扇下红唇轻启:“阿若,侯府,父亲还有荠儿,都交给你了。”
“二姐放心。”
荣长宁点了点头,转身扶着白楚熤的手腕上了轿。她的少年站在下面,亲手整理好她的衣角。
礼乐响,人上了路。那是去往白府的路,也是荣长宁开启另外一番天地的路。
回望从前,荣长宁自觉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至于余生,但愿也能如此。
离怨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笑得欣慰,荣若抱着双臂碰了碰他的肩膀:“心里不舒服吧?”
离怨转眼瞧着他调皮的模样:“你现在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手不疼了是吗?”
说完离怨转身进了府门,留下荣若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刚包扎好的手耸耸肩膀,自顾自的嘟囔:“你就是心里不舒服。”
……
白府人等了老久,终于是等到了主母。空落许久的院子,也被翻飞的红绸变得热闹。
行礼敬茶,应国夫人坐在上边笑的合不拢嘴,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是落了地。大事已定,往后再怎么闹腾,应该都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荣长宁躲在扇下完成了这一套礼节,只觉得头晕目眩,终于等到一句‘礼成’,白楚熤被拉着出去喝酒。
耳边一团乱哄哄的也终于算是消停了,屋子里就剩下小秋小冬和林姑姑三个。见着人都走远了,小秋赶紧去关门,跑回到荣长宁身边:“人都走了!小姐快歇歇。”
荣长宁也终于放下遮了眼睛的合欢扇,抬眼看看屋中陈设,屏风与纱帐的缝隙里看去,那边摆了个妆台,妆台还新得很,应该是才挪进来不久的。
看着看着,荣长宁便觉得头上发冠压得头疼。
小冬瞧着四下无人,提醒到:“小姐,这冠带着太麻烦,反正现在没人,要不摘下来吧?”
荣长宁摆了摆手上团扇:“不行,怎么能刚一进门就做这么不和规矩的事?”
“哦。”
正说着话,就听到屏风外面‘吱呀’一声,像是谁推门进来了。荣长宁赶紧抓起团扇挡住自己的脸,就听到小冬迎过去,进来的婆子说着:“我是院里管事的段姑姑,也是公子的乳母。”
小冬听了,分不清人是来说好话的还是来示威的,不知道这辈分得从何而论,也不知道是否该行礼又怕失了礼数,只得微微颔首招呼一句:“姑姑好。”
“公子说,酒席得坐上一通,主母这里还有的熬呢。叫送些吃食过来给主母垫一垫。”
小冬客气的接过食盒再谢过:“多谢姑姑。”
来的段姑姑笑着点点头,转身出去了。小冬抱着食盒一边朝回走一边心里觉得好奇,这姑姑的衣着与白府见过的其他下人略有不同,说起话的语气更像自恃高人一等。
想着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小冬便将这话压在了心底,直到听见林姑姑说到:“还没怎么样呢,就想着给主母摆谱,真不想是个聪明人。”
“是吧!”小冬赶紧附和:“我也觉得这姑姑奇怪的很,还以为是我在侯府待久了,太过束手束脚想多了呢……”
说着小冬将食盒放一边案桌上,扶着荣长宁过去坐。林姑姑补上一句:“白府主子少下人多,将军常年在外老夫人又年迈爱清静,难免会有看不到的地方惯出几个刁仆来。主母即到此处,便不能由着他们任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