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贵有自知之明。
也许程谦是这样的有自知之明的贵人。
告了不雅之罪的程谦，坐在饭菜前，看着满桌子的饭菜，伸手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或许此时程谦已经把养女放到了脑后，毕竟就是亲生女儿也比不上眼前的饭菜来的实在。
大概觉得楚王殿下和楚王妃看着自己进食实在是不妥，在一轮狼吞虎咽后，程谦端起衙役放在手边的一盏茶，喝了几口，放下手上的筷子。
“程刺史这就吃好了？”叶温正在琢磨眼前斯文扫地的程谦当时高中状元郎，跨马游街时的光鲜亮丽是什么样子。
“谢谢楚王殿下王妃娘娘，谢谢叶统领。下官实在是饿极了，以至于斯文扫地，惭愧惭愧。”程谦知道自己刚才的吃相蹬不得大雅之堂，连连告罪。
“理解，理解。”叶温打着哈哈，“被饿了这么久，还能思虑清晰，实数难得，程刺史真乃奇人。”
叶温原本想说，被关了这么久，怎么没有被关成傻子？
按照正常的人来说，十几年不和人交流，一个人处在相对封闭的环境，刚和人接触时，会形成语言障碍。
程谦的情形不像是个傻子，和大家对答如流，就好似提前做好了要回答的准备，就是经常和人打交道的，也未必能像程谦这样。
程谦略微楞神，马上接道：“下官在被关押期间，无一时不想到当今皇上会派人来救下官，早就想好了脱离困苦之后想说的话，谁知道一眨眼已经十几年过去了。”
“程刺史这是埋怨我们来晚了？我们也没收到程刺史被关的任何消息。”叶温有些微怒。
“当时程刺史走马上任时，我家祖父母率领叶家军正收复失地守护在这里，距离这里不过几十里路。若是程刺史派人送信给祖父母，朝廷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收到程刺史端起任何不妥的消息。”
叶温现在已经不是微怒，而是有些不屑，甚至是冷言冷语，“就是现在，我家三叔尚在边关，但凡收到程刺史的片言只语，也不会放任程刺史让人欺负。”
“都是下官的错。”程谦急忙站起来陪着小心，道：“是下官一时不查，着了奸人的道。没有丝毫对朝廷的怨恨只说。至于给叶老国公送信的事，下官不是没想过，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嗯，今天就到这里吧。”南宫昊半天没开口，见程谦没有任何的不妥，道：“程刺史重见天日，原本是可喜可贺之事，怎奈令嫒失踪，想必程刺史也没有庆贺的心情。眼下程刺史先去休息，争取早日接管蓟州刺史之职。在此之前，蓟州刺史府的事务，仍由冯长史代理。”
冯其庸暗喜，就是代刺史也是刺史，说不定表现好了，得到了楚王殿下的赏识，代理刺史会取代程谦，成为真正的刺史也说不定。
楚王殿下下令，程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和大家告辞，衙役指引着休息去了。
南宫昊和江紫烟站起来，正要回客房休息，肖恩佑在御林军带领下大步进来。
人还没到，声音就传了进来：“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昭示着此人的爽朗豪迈。
江紫烟一直以为京城的官员大都和父亲似得，浑浑噩噩，拿着朝廷的俸禄，不干一点实事，整天就知道结党营私扯牛皮，真正干实事的只有那些守在边疆抛头颅洒热秀的将士。
当时听说兵部侍郎肖恩佑带领五万大军配合行动，江紫烟就在心里犯嘀咕，一个在朝为官的人，有什么能耐带领指挥五万大军？纸上谈兵还行，真正行动起来，怕是会误了正事。
如今看来，肖恩佑这个兵部侍郎也不是白给的，朝廷的俸禄也没有白拿。
“见过楚王殿下，楚王妃，叶统领。”
肖恩佑进门就和大家打招呼。
江紫烟和南宫昊重新坐下。
见肖恩佑和父亲的年龄相仿，相貌上却是相去甚远。
和自己父亲白面书生的样子比起来，肖恩佑就是个外貌粗狂豪放的人，这些天可能没怎么洗漱，满脸的络腮胡须，若不是盔甲在身，会让人想起前世里林海雪原上的土匪胡子。
“今天端了人家的老巢，不知人家经营这许多年，会不会心疼。”说着，肖恩佑端起桌子上的茶盏，一口灌了下去。
“如何？”叶温急着知道消息，问道。
肖恩佑带着众将士沿着通道，一直到了大山的深处，若不是通道里够宽敞，能并排行走几匹马，怕是现在还不能返回。
“通道都搜查一遍，只是找到一些被掠来的百姓。且都是年纪较大的，至于那些年轻的，可能训练成士兵被带走了。”
“这么说什么也没找到？就是些贫苦百姓？”
“是啊，我们动静这么大，人家怕是早就有了退路，在我们动手之前就离开了，且是离开的干净彻底，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什么也没有留下。
“先把城里的秩序维护好，方圆五十里以内放出探马，静观其变。”南宫昊沉稳老练，慢悠悠的睁开眼，发下命令。
随后搀着江紫烟，慢慢离开二堂。
“烟儿累不累？”
“不累，这才哪跟哪？比起南疆和东海那会儿，差得远了。”那时候走在泥泞的路上，就跟在黏胶里行走似得。特别是东海的时候，身上的伤刚好，只带着几个侍卫便冲进敌营。
“现在不同以往，你不是一个人，身子笨重不说，现在的敌人在暗处，说不定就在我们身边，一不小心就会出来给你一下子，防不胜防啊！”南宫昊不得不说出心中的顾虑。
他现在特别后悔带着江紫烟出来，留在京城虽然也有人记恨，还不至于想到要烟儿的命，如今虽然没到刀兵相向的地步，明里暗里的对手都在浮出水面。
江紫烟不好对南宫昊说出自己意识强大到可以感应到百米以内人的气息，只能装的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
岂止，越是这样，越是让南宫昊不放心。
“没事，我的听觉和嗅觉异于常人，不要忘了，找到程谦可是我的功劳。”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是如何感应到程谦的存在？”南宫昊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从小练武，听觉比常人已经是灵敏了，没有听到一丁点声音，烟儿是如何听到墙里面有人的？
“这个嘛，可能是怀孕的缘故，这些日子听觉和嗅觉异于常人好多倍，自然能听到程谦的声音了。”
江紫烟把这种怪异的事推到怀孕上。
南宫昊虽然没经历过怀孕，却也没听说怀孕了还能让听觉和嗅觉灵敏。
“昊子，你有没有觉得程谦怪怪的？”
“说说看。”
“这个程谦说在地下生活了十几年，看他的肤色不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样子。不过。”江紫烟思索着，道：“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倒像是饿了好久。”
江紫烟心里想着，这个程谦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嗯，”南宫昊应着。
南宫昊心里何尝不是对程谦充满了怀疑。
这个程谦是不是真的程谦。
到了客房，容嬷嬷准备好了饭菜，见到他们便上前道：“殿下，娘娘，晚膳备好，现在进膳吗？”
既然备好了，就没有不用的道理，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传膳。”南宫昊搀着江紫烟进了卧室。
还是让烟儿躺下休息一会儿。
江紫烟很快入睡。
说是入睡，倒不如说是意识随意飞了出去。
大概是心里念念不忘程谦的事，意识飘飘摇摇来到了程谦的住处。
程谦正在房中的床上躺着。
一个衙役进来，随手把门关上，蹑手蹑脚的来到程谦面前。
江紫烟觉得有戏。
那有属下进了房门，做贼似得到上司床前的。
程谦坐起来，问道：“小姐她们安全撤离了？”
“是，”衙役回道：“小姐命属下告诉大人，十万大军已经安全带到北疆境内，就等娜仁塝找到大汗的兵符，调动北疆的兵马，和叶家老三宣布开战了。”
“粮草也都运完了？”
“是，这都是大人谋划的好。”
是啊，早在楚王殿下还没到蓟州的时候就在谋划这场起事。
若不是北疆王失踪，兵符没了下落。南宫昊突然到来，让人措手不及，怕是早就和北疆里应外合拿下蓟州城外叶家三爷的十万大军了。
如今朝廷又派了五万兵马，带队的是久经沙场的肖恩佑，这是皇上发现了什么？
计划不得不改，好在兵马撤走，没有给肖恩佑逮到交战的机会。
“给小姐传信，在北疆境内耐心等候，等南宫昊和江紫烟回京后，再寻找北疆王，还能飞到天上去？”
“是，小的这就给小姐发消息。”衙役说完退了出去。
江紫烟随着衙役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在一间屋子里，养了几十只鸽子。
原来这里的人也懂得用信鸽传递消息。
江紫烟飘飘忽忽回到客房，外面容嬷嬷已经备好饭菜，就等着二位主子出来用膳。
南宫昊见江紫烟睁开眼，便道：“我们出去用膳吧。”
江紫烟在南宫昊帮助下坐起来，回忆一下刚才看到的，道：“昊子，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刺史府的后院养着鸽子，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回头再用膳。”
南宫昊一点也不觉得江紫烟说的话是无稽之谈，反而觉得江紫烟说出的话都是有根据的。
就像先前说墙那边有人的气息，人们都在怀疑，这么多人都没听到，江紫烟不过是个孕妇，到下面看看纯粹是好奇，说墙那边有人就有人了？
南宫昊却是深信不疑，虽然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只知道烟儿不会无的放矢，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兴师动众的去做什么。
结果，程谦被找到了。
做梦看到的事情虽然有些荒唐，南宫昊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相信江紫烟。
“好。”
南宫昊也不问为什么，只管帮着江紫烟穿上鞋子，搀着烟儿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