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听说能让人进去伺候儿子,嘴唇哆嗦着,竟是没了以往的雍容大度和仪态,就像平民百姓家的女人似的,眼泪充满了眼眶。
这个儿子终于不用死了。
我的心肝宝贝。
好多年只有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小儿子,谁知道生下来身体羸弱,吃了多少药,看了多少大夫,连曹夫人自己都不记得了。
后来不小心落水,连着几天都不曾醒来,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全靠着嘴里含着的人参吊着一口气。
宫里来的御医都束手无策,眼看着就不行了,寿衣棺材都备好了,甚至招了媒婆给儿子找**的对象。
谁知道这个命运坎坷的儿子又醒了过来,且日日康复,能习文练武了,身体渐渐好起来,连汤药都不用了。
本想着这次武比场上能有个名次,不用靠着家族和父亲也能有个功名,谁曾想差点就要了孩子的性命,以后还是远离刀枪的好。
常言说,刀枪无眼,那个武将不是落个战死疆场马革裹尸的下场?
等到儿子能下床了,就再也不拿刀枪了。文官更安全,即便是有外族入侵,那也是边关守军的事情,边关到京城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到的,要杀到京城来还有好多吃粮当兵的挡着,到了那个时候,早就跑到安全的地方躲着去了。
总之,以后儿子再也不练武,即便是这辈子什么也不做,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安安生生的成家就好,再有什么闪失,就真的要了两口子的命了。
曹夫人再次给江紫烟磕头,“谢王妃娘娘救命之恩。”再一次确定了儿子已经脱离了危险,这样的救命之恩,不磕头哪行。
江紫烟见曹夫人执意要下跪,那就随意好了。
跟前的丫环婆子哪里还能站着,呼啦跪倒一大片。
叶羽叶蝉撇撇嘴,等月牙来讨欠款的时候你们就傻眼吧。
我家表姐可不是随便白白救人的,你家二公子的性命想必值老鼻子钱了。
江紫烟交代了曹夫人应该注意的,最主要的还是要监督曹二公子注意休息,不能随便下床。
“你家二公子伤口还没愈合,你要派人看好他,不能随便下床,不然,伤口裂开,本妃也无能为力,你就等着给你家二公子收尸好了。”
江紫烟的话有点重,曹夫人跪在地上眼泪就流了出来。
到底是尚书夫人,忍着眼泪回道,“请王妃娘娘放心,臣妾会按着王妃娘娘的指示去做,定不让犬子下床。”
“兰沁公主正在给二公子用药,等兰沁公主忙完,你派人把兰沁公主送到护国侯府。”
兰沁公主要进行研究,护国侯府安静,再说了妈妈在护国侯府也住惯了。
“是,谨遵王妃娘娘吩咐。”曹夫人垂首,早把自家也是朝廷命妇的事放到了脑后。
“等到了时辰,你再派人到护国侯府去接兰沁公主来给二公子用药,一切听兰沁公主的吩咐。”
到了下午还要输点滴,除了兰沁妈妈,没人能干得了这活儿。
“是,谨遵王妃娘娘吩咐。”曹夫人再次应道。
满院子的下人没有一丁点声响,面对救命的活菩萨,又是敬畏,又是羡慕。
楚王殿下已经是北晋的战神了,王妃娘娘又是如此的本领,这让别的王爷怎么活?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妃娘娘这样的优秀,也只有楚王殿下那样的人物才能配得上。
“本妃有了空闲就来,你也不必到大门外迎接,只要照顾好二公子就好。”
看到曹夫人下跪就烦。
“是,谨遵王妃娘娘吩咐。”曹夫人跪在地上。
都说江紫烟专横跋扈,刁钻古怪,对人不留情面,这不是挺有人情味的吗?
不让下跪,不让出府相迎就是专横跋扈?就是不留情面?
当初哥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跟江紫烟成了仇家,人家也没招你惹你,干嘛要跟人家过不去?
听说是侄女看上了楚王殿下,要给楚王殿下做侧妃,这本是好事,后来竟然和江紫烟反目成仇,还没有进府,就和正妃闹翻,这不是找虐吗?
再说了,江紫烟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这样的当家主母,也敢进府去当侧妃?
楚王殿下一脸的生人勿近,给这样一位王爷当侧妃,还不如安安生生的嫁一位文生公子,脾气又好,还能掌家,将来两口子感情好,不用纳妾,生的孩子都是嫡出,也不用在后宅和人勾心斗角,何乐而不为?
后来侄子咽不下被江紫烟敲诈的气,到酒楼去找江紫烟的晦气,又被江紫烟坑了一把,实在是自找的。
这也就算了,谁知道哥哥鬼迷心窍,想要给楚王殿下介绍什么侧妃,给江紫烟添堵,结果江紫烟带人砸了赵府,还把哥哥的官职弄没了。
这样的一位王妃娘娘,不是一般人就能对付的,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这是曹尚书和曹夫人商讨得出的结果。
本想着离江紫烟远点,谁曾想儿子命在旦夕,在儿子和脸面之间,自是要选择儿子的,这就求到了江紫烟头上。
原本也没想到江紫烟能出手,毕竟曹尚书在朝堂之上是公开支持大皇子的,谁也没义务为政敌的儿子看病,何况是命悬一线,一个失手就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没想到江紫烟居然来了,且是没耽搁一点的来了。
儿子的命是江紫烟给的,这不仅是救了儿子,也救了他们夫妇,这样的大恩,就是倾家荡产相报也是应该的。
等儿子康复了,就到娘家去,让母亲收起对付楚王殿下夫妇的命令。
大皇子已经那样了,没得拉了曹府和赵府上下几百口子给大皇子陪葬。
若是赵府能摒弃前嫌,改投楚王殿下旗下,一起为北晋的繁荣做贡献,相信以赵府几百年的底蕴,在楚王殿下的旗下,一定会闯出一片天来。
曹夫人跪在地上,思前想后,应着江紫烟的吩咐。
江紫烟说完,抬脚就走,叶羽叶蝉在后面觉得委屈,表姐怎么也不说我们两个是走还是留?
“表姐?——”两人委屈的表情,让曹夫人觉得和刚才自己面前的叶府小姐绝对不是同样的两个人。
“走了!你们两个准备在这里过年?”曹府上的饭菜更香甜还是在楚王府让你们挨饿了?
江紫烟的白眼翻过来,两人笑道,“是,表姐。”
刚才还一脸的委屈,现在又喜笑颜开。
把个曹夫人看的,这两位还真是率真。
也是,叶府上的女将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没见过?教出来的小姐也是和女将们似的,不娇柔造作,简单明了,这样的人生才更是人过的。
曹夫人虽然和曹尚书夫妻恩爱,琴瑟和鸣,毕竟是赵府出来的小姐,一些旧的礼法还是要守的,不然,别人会说你异类,甚至连个朋友也没有。
像江紫烟和叶府小姐这样,情绪按照自己的本心去表现,高兴就是高兴,不喜欢就不去逢迎巴结,甚至连招呼都不必去打,这样活着才好。
曹夫人站起来,跟在江紫烟她们身后,一路在两个粗使丫环搀扶下,勉强追着江紫烟她们到了府门外。
看着江紫烟她们上了马车,曹夫人依旧跪在地上相送。
丫环婆子追出来,和府门口的家丁,跪倒一大片,恭送江紫烟离开。
有街坊邻居知道的,都在一旁窃窃私语,“曹府二公子得了楚王妃的救治,这是欠了楚王府的人情了。亏得平时曹尚书一张冷脸说楚王殿下和楚王妃如何,现下求到人家头上,也不知道当初曹尚书是如何拉下脸去求得楚王妃。”
“也就是楚王妃大人大量,若是我有这样的能耐,就是曹尚书跪出大天儿来,我也不理他。”
“就是,有什么资格去求人。”
“楚王殿下和楚王妃是成大事的,岂能和曹尚书这样的小人物计较。”
“快走,被曹府的人听到了,就他们家睚眦必报的脾气,还不得把我们都抓走?”
曹夫人从地上起来,那些谈话自是一字不漏的听到了耳朵里。
我们曹府何时睚眦必报了?
我们曹尚书何时就不算是个人物了?
还不是赵府的所作所为连累了曹府?
曹夫人带着众丫环婆子往回走,吩咐管家,“吩咐下去,以后下人中有仗势欺人,欺凌弱小者,轻则发卖,重则杖毙!”
这样所谓的惩罚,第一次从曹夫人的嘴里说出来。
这些年曹夫人深入检出,相夫教子,感觉从未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没想到邻里对自己府上的评价竟然是这样的偏激。
这是受了赵府的牵连还是自己府上的那些奴才打着曹府的旗号,出去狐假虎威,做下坏事,让大家都算在曹府的头上。
最有可能的就是赵府的名声太差,自己是赵府的女儿,丈夫是赵府的女婿,就是曹府的脚步走的再正,也挡不住悠悠众口。
看来,以后不只是劝母亲要约束赵府上下,还要适当的和赵府划清界限。
到了儿子院里,想要进去看看儿子,没有兰沁公主的话,只能站在窗下等着,好歹叶家的两位小姐没在,等着就等着,不用看那两张冷脸。
等到点滴输完,兰沁公主收拾好输液器,走了出来。
江紫烟是王妃,需要大礼参拜,这位是公主殿下,也是需要大礼参拜的。
曹夫人又带着丫环婆子跪下,“臣妇见过公主殿下。”
“免了。”兰沁公主到底是年长了几岁,没有像江紫烟似的斥责曹夫人的下跪。
“二公子已经睡了,你派人守着二公子,等二公子醒来,可以用些流食。二公子若是要方便,就在床上好了,最好不要有大的挪动,否则,出了什么事,本宫可没本事救你家公子。”
兰沁公主也像江紫烟似的吩咐一回。
“是,臣妇谨遵公主殿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