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走在离阴阳湖最近的一座城市的街道上，此时已近寒冬，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街边的商铺也早早地关门打烊了。冷风“嗖嗖”吹过，我却无半点寒意。这并非仅仅因为我是神仙不怕冷，而是我的心里太过焦躁。有一团愤怒的火焰在我的胸腔内猛烈燃烧着，像是要将我这具躯壳烧成一具没有思维的雕塑。人为什么要活着?这个问题以前作为凡人时我就常常问自己，虽然有时也会产生人生无趣的念头，但那种念头也是稍纵即逝，毕竟人间的杂事太多，需要想的问题也太多，哪来那么多时间去悲秋伤怀。可听了磐石的话之后，我连作神仙的欲望也渐渐消失了，想想自己的命运很有可能就是别人的随手一划就觉得了无生趣。这算什么?搞了半天咱就是天地穹庐之中的一个小小的齿轮，只能按照既定的程序去运转，这同路边的野草有何区别?

　　“大叔，到我们酒馆喝怀酒去去寒气吧?”一位穿着打扮像是风尘女子般的年青女孩对着我露出妩媚一笑。

　　“也好，咱就做做平日里没胆做的事。”我心中暗自琢磨，既然咱这命理是定好的，按照以往的性格咱是不可能去酒吧混的。这回就试试，看这命理到底准不准?

　　“先生，我们这儿有各种调制酒。你看你喝点什么?”吧台里的一位扎着领结的年青男孩问我。

　　“额--随便来一杯吧，嚅---就那种吧。”我这是第一次来酒吧，根本就搞不清状况，看着旁边一位中年男子手里端着一杯橙色的饮料，于是指了指那位男子手中的酒杯。

　　“好的，苏格兰威士忌，八十。”男孩的嘴一张，我的手不由一抖。一杯啥破烂玩意要八十块钱，也太贵了！

　　“额--有没有便宜一点的?”我赶紧制止住准备倒酒的男孩。

　　“额--先生想喝什么价位的酒?”男孩抬头瞅了我一眼，还算客气。

　　“你这儿最便宜的酒是啥酒?”我小声地问道。

　　“有罐装德国黑啤，三十一罐。”男孩转身将一罐可乐大小的啤酒放在了我面前。

　　“三十就三十吧。”我咬了咬东，从怀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了男孩。

　　“先生再来点什么?”男孩手指了指吧台里的小零食。

　　“额--不用了。”我接过男孩找的零钱，哆哆嗦嗦拿着那罐啤酒走出酒吧，身后传来几声浅笑。

　　我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呀！三十块钱可以买一只半烧鸡了！

　　我坐在一个公交车站的长条金属椅上，一根手指塞进拉环，想将拉环拉开，可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拉开。

　　“真是见鬼了！”我拿起啤酒仔细研究了半天，发现没什么问题，继续使劲。

　　“啪”的一声，拉环竟然断了。难道我的命里注定不能去酒吧?

　　“我还真就不信了。”我摸出腰里的乌刹，将它变成小刀的模样，沿着酒罐上的虚纹卖力地捣鼓，可无论我怎么折腾就是弄不开这罐啤酒。

　　“兄弟，你可是在天界兵器排行榜上排名第三百八十五位的神兵呀！咋连一罐啤酒都弄不开?”我对着手里的乌刹就是一通埋怨。

　　“吡溜”乌刹直接缠到了我的手腕上。它还罢工了！

　　“奶奶的，我就不信我弄不开你。”我拿起手里的啤酒罐对着屁股下面的椅子角就砸。

　　“喂！那椅子是给人坐的，不是让你砸着玩的。”一位穿着厚厚羽绒服的大爷走到我身边训斥我。

　　“额--”我心里那叫一个郁闷，起身赶紧溜吧！

　　“呵呵，咋样，转了一大圈，心里舒服多了吧?”我灰溜溜地回到阴阳湖我的洞府门口，磐石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冲着我傻乐。

　　“舒服个屁！走，睡觉去。”我一把拽着磐石就往我洞后的地漏子走。

　　“我跟你说，虽说咱们的命理早就被上古秘典定好了，但咱们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发生啥事，所以，对于咱们自己来说，未来还是不确定的。咱该努力还得努力，该拼命还得拼命。”磐石这是在开导我?

　　“滚！从现在起你再跟我提上古秘典我就让你天天喝粥。”我一把将磐石丢进了地漏子，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自从我成了神仙后不管是去磐石的老窝还是去阴阳镜的老巢，都是心念一动利用仙法瞬间便到。这回我也懒得去使用啥仙法了，直接就顺着地漏子往下滑。我想起第一次从这儿滑下去的情景。那次还是因为得罪了小悟，被那小子骗了一把，说是下面有我的藏宝库，害我白白高兴一场。不过却因祸得福，遇到了磐石，在他的启发下我恢复了神功。

　　磐石应该是已到了地底，可能见我没下来，又飘了上来，正好遇上我优哉游哉地向下慢慢滑行。

　　“这才对嘛。无论是人还是神仙都应该没事给自己找点乐子。呦吼！”磐石大喊一声，在我前头滑了下去。

　　“喂，你这儿有没有酒?”到了地底磐石的老窝，可能是刚才从地漏子滑下来太过兴奋，我睡意全无。

　　“有有有，看在你今天心情不爽的份上，咱就把珍藏多年的一瓶桂花酿贡献出来。”磐石转身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找着。

　　“呵呵，你这是珍藏多年的桂花酿?”我接过磐石递来的酒瓶，一看瓶外的包装，不由被磐石给逗乐了。这明明是我在镇上买的桂花酿，外包装上清清楚楚印着生产日期，也就是去年新出的酒。

　　“呵呵，见笑见笑。不管是啥时候的酒，它都是酒。”磐石不好意思地用一只手挠了挠头。

　　“难怪我经常发现我那儿的东西不见了，敢情是你这个家贼在作怪。”我接过磐石递过来的一只茶杯，倒了一些酒在茶杯里递回给磐石。

　　“啥家贼?说得那么难听。我这儿也是咱家的仓库。嚅---来点花生。”磐石又拿出一包袋装花生递给我。

　　“是不是咱家一半的零食都存放在你这儿呀！”我不由感叹着。这家伙平时吃饭时也没见少吃，零食竟然也不断，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

　　“你个老抠门，平时给大家买过多少零食?这可是我偷偷让小离去买的。为了不让你们发现，平时都放在我这儿，每次上去时悄悄给小离带一包。”磐石一说我是老抠门，令我不由想起刚才在酒吧的情形。咱出生在一个物质缺乏的年代，从小就养成了按计划过日子的习惯。偶尔奢侈一把也不过是去街上吃顿饺子。即便后来生活宽裕了，也改不了“细水长流”的毛病。以前还是凡人的时候，妻子和儿子也对我太过于节约颇有微词。

　　“你生来就是神仙，也一直是个神仙，所以不懂人间饥苦。虽然我现在也是个神仙，可我却忘不了以前受苦的日子，所以总想提前做好准备，多存储些钱粮以备不时之需。咱远的不说，就说现在，你看看家里这么多张嘴，如果不往长远里想想，你说咱们到时万一遇到点事可咋整?”我喝了一口桂花酿。桂花的香气浓郁悠长，萦绕在我的唇齿之间久久不散。这香气又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吃槐花面疙瘩的事。那时日子虽苦可吃一顿槐花面疙瘩就觉得分外幸福。现在咱是神仙了，可这么久以来我却鲜有幸福的感觉，除了提心吊胆就是操不完的心，真是觉得无趣呀！

　　“呵呵，你这都是被这一趟凡人之行给害的。神仙又饿不死，没吃的大不了不吃就行了，有啥了不起的。”磐石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酒，酒顺着嘴角流出了不少。这样子看在我眼里又是一阵心疼。太浪费了！

　　“你看你，慢点喝，别浪费呀。”我不由提醒磐石。

　　“哈哈哈，我还真是服了你了。喝酒讲究个趁兴。管它浪费不浪费，只要喝高兴喽咱心里就舒坦。”磐石把茶杯往小桌上一放，拿起那袋花生倒了一些在手上，一把全填进了嘴里。看着他吃东西真是让人眼馋呀！

　　“哈哈哈，你说的没错。看样子我这老毛病是得改改了。以后，咱只要有钱就下馆子去，管它明天会不会饿肚子。”我也抓起一把花生填进了嘴里，这感觉就是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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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起来吃饭啦！”我被小悟的喊声吵醒，爬起身来一看，我和磐石竟然都睡在地上。

　　“磐石，磐石。”我拍了拍躺在我边上的磐石。

　　“啥事?我头有点疼。让我再睡会儿。”磐石动了动屁股，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吃早饭了。”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咱身上穿的是公主亲手缝制的彩云金鲤袍，所以轻轻一抖就干干净净。我再瞅了瞅磐石身上的衣裳，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有好几处都变了颜色，看着像是昨晚的酒洒在了身上粘了一些地上的灰。

　　“你能不能行行好，帮我把早饭拿下来。我想再睡会儿。”磐石嘴里嘟囔着。

　　“咱们昨晚也没喝多少酒呀，你咋醉成了这样?”我记得也就是一瓶桂花酿我俩一人一半。

　　“呵呵，你还好意思说。你闹腾了一整晚，自己到是睡得挺香，害得我一直睡不着，我这才刚刚眯了一小会儿。你说我困不困?啊---”磐石说着说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

　　“我咋闹腾了?我什么也不记得。”我对昨晚发生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唉--你让我先睡会儿吧。等我起来再跟你说。”磐石打了个滚，不再理我。

　　“青儿呀，快快快。去帮你媳妇端盘子。”我刚上到地面。我那上辈子名义上的妈就开始指挥我。

　　“不是有小悟他们嘛，还需要我去端盘子?”我不满地嘟囔着。

　　“他们几个在帮我收拾屋子。厨房里就你媳妇一个人在忙活。”我上辈子名义上的妈推着我往厨房走。

　　“哎哟，娘，你别推了。我还没洗脸刷牙呢?等我洗漱完我就去帮她。”我走向茅房。

　　“你这孩子，咋一点也不心疼自己的媳妇！”我上辈子名义上的妈好像生气了。

　　“好好好，我去帮她，我去帮她。”这老太太还真是胳膊肘尽往外拐，也不看看他儿子的样子。

　　“没事没事，娘，我一个忙得过来。你让他先去洗脸。”公主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哎哟，看看看看，你媳妇多关心你呀。也不知道你上辈子做了啥好事，这辈子竟然娶了个这么贤惠能干的媳妇。你一定要珍惜啊。”我这上辈子名义上的妈没完没了地在我耳边唠叨。左一个“你媳妇”右一个“你媳妇”，听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看样子她对公主这个儿媳妇是非常满意呀！

　　“爸爸，你昨晚给我的仙草我试了一下，还真是灵气充沛。我的修为好像提升了不少。你那儿还有没有，再给我几根，我让白石也试试。他这大半年只顾着照顾我，也没修练，我担心他的修为都降了。”女儿一见我就是狮子大开口。

　　“有用就好。我现在身上没有了。等会儿吃过饭咱们去一趟东海，把那坠龙渊里的吸灵草全给弄回来。”我一听那些草根有用甭提多高兴了。这可是一笔不小的买卖，要是真做成了，我外孙成年前的所有费用应该都够了。

　　“啥！你还想去坠龙渊?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呀！”我上辈子名义上的妈一听我要去东海脸色都变了。

　　“咋了?那些吸灵草在坠龙渊里除了害神仙再无任何用处。咱们把它们弄回来加以利用，不只你们能提升修为，还能拿到天街上去卖，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嘛。”我有些不明白我这上辈子名义上的妈为何会如此害怕。

　　“你可能还不知道。那东阳神君逃走了。我也是昨晚听媳妇说的。她说当时你掉下坠龙渊后，天帝只顾着救你，让东阳神君逮着机会给跑了。这东海里咱也不熟悉情况。万一那东阳神君还藏在东海，咱们去的话那不是很危险吗?”我上辈子名义上的妈赶紧对我说明情况。

　　“是嘛，那咱们可得小心点。那东阳神君是个睚眦必报的狠角色，咱们得提防着他报复。天帝那儿难道一点消息也没有吗?”我高声问在厨房里忙活的公主。

　　“我爸说他正派人到处搜寻东阳神君的踪迹。目前还没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公主在厨房里大声回答我。

　　“当时我好像听东阳跟他的两个弟弟说要去南海。不知天帝有没有派人去南海找找?”我记得在海底沙石之下听到东阳神君跟他的两个弟弟聊过躲避的事。

　　“这我不太清楚。要不等会儿吃完饭我去问问。小离，吃饭啦。”公主从厨房里走出来解下了围裙，对着女儿的洞口喊了一嗓子。

　　“小妈，知道了，你们先吃，我们马上就来。”女儿边答应着边走出了洞口。

　　“你们昨晚睡得好吗?”我忽想起女儿和白石晚上不是总被孩子闹得睡不着觉吗，今天咋起得这么早?而且看上去还挺有精神的。

　　“也不知是吸灵草的作用还是别的啥原因，这孩子昨晚可老实了。我们早早就睡下了，一觉到大天亮。”女儿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

　　“那现在孩子有动静吗?”我一听女儿话吓了一跳。这孩子不会出啥事吧?

　　“呵呵，我早上一起来，他就开始和我闹。你看你看，现在还在踹我呢。”女儿这么一说。我一瞅可不是嘛，女儿的肚子动个不停。看样子这小家伙总算是把生物钟扭转过来了。

　　“青山呀，记着现在是白天，可以跟你妈玩，到了晚上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吵着你妈喽。听到了没有?”我对着女儿的肚子嘱咐道。

　　“奶奶，爸爸，快看，他真地听得见。”女儿让我和她奶奶瞧他肚子上的动静。小家伙竟然在他妈的肚子上弄出一个手掌印，拇指和食指的指尖相接，可不就是凡人交往时的常用动作“OK”嘛。

　　“我再试试，‘东方红，太阳升’。青山，听到了没有，如果以后你妈给你唱这两句，就是太阳从东边升起来了，该起床啦。如果你妈唱‘小宝宝，快睡觉’，就是天黑啦，该睡觉啦。懂了没有？”我觉得刚才孩子的表现只是个偶然现象，不能代表着他理解了我说的话。

　　“爸爸快看！”女儿再次大叫。我一瞅，这回可好，她肚子上出现的印迹直接是书写出来的。为了让我们看清楚，还一笔一划，写得很慢。“好的”！那印迹显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消退，也不知他是咋弄出来的。

　　天哪！这孩子投胎前不会没喝孟婆汤吧?

　　“呵呵，这些都是我教他的。怎么样?牛吧?”女儿得意地冲我和她奶奶笑了笑。

　　“可这也太---”我一时之间不知该说啥好了。以前妻子怀儿子的时候也去上过胎教课，无非就是听听音乐或是教你如何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情。可我这外孙似乎有点太利害了，在他妈肚子里竟然都学会了与人交流。难道神仙都是这样的?

　　“爸爸，他不只会说‘OK’‘好的’，还会写‘1、2、3’，不信，你瞧着。青山，给爷爷写个‘1’。”女儿的话才话完，她的肚子上真地出现了一竖的痕迹。

　　“额—呵呵，神仙就是不一样。”我这心里还真有点发毛。这孩子也太聪明了点。难道他遗传了我上辈子名义上的妈的基因?不对不对，我这副躯壳又不是我上辈子名义上的妈生的。难道这副躯壳的亲生父母都是天才?

　　“青山，再给爷爷写个‘2’。”女儿继续显摆孩子的与众不同。

　　“行了行了，别把孩子累着了。”我赶紧制止住女儿。

　　“哈哈哈，我这曾孙子跟你小时候一样，真是太聪明了！”我上辈子名义上的妈瞧着女儿的肚子大笑起来。

　　“我小时候也很聪明?”我有些怀疑我上辈子名义上的妈说的话。如果我从小真那么聪明的话怎么可能被金龙王和东阳神君那伙大神弄得重新投胎?

　　“那是当然啦。你记东西可快了。我教你一遍你就能记住。所以，我才在你还小的时候送你去广目那儿。因为你娘我的本事都被你学完了。”我上辈子名义上的妈颇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样子。

　　“额--”我无语地瞪着眼。看样子我上辈子学习能力比较强，有可能是个书呆子。

　　“不过，你就是太自傲了点，谁都不放在眼里，经常会吃别人的暗亏。”我上辈子名义上的妈说的这句话算是比较中恳。否则还真地解释不了上辈子的我为啥会被金龙王暗算。

　　“快来吃饭。”公主又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女儿挽着我上辈子名义上的妈的手臂一同走进小餐厅。

　　“吃饭吃饭。小悟，你拿个大碗过来，把每样菜都给你磐伯伯夹一些出来。他昨晚没睡好，正在补觉。”我对着已经开始动筷子的小悟吩咐着。

　　“公主小娘，我伯伯回来了没有?”餐厅外传来的这个声音直接将我手里刚拿起的筷子惊得掉到桌上。